“疫”下“艺”谈
□本报记者 万里燕
疫情开始以来,我们每个人,都体会了一段非常“魔幻”的日子。就像一只神奇的手将时间的钟摆暂停,时间和生活脱离了常态。
眼下,疫情仍未过去,但各行各业基本都已复工。而我们正身处的艺术界,因为显而易见的“人群聚集”效应,要想恢复以往的热闹,恐怕还需要相当时日。在这次疫情的映照下,大家无论身处何种境况,都在“被迫”停摆的生活中思考了很多,包括人生,包括自我的审视,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本期我们也“云”采访了3位艺术家,邀请他们分享了这段时间的生活和思考。
陈争(贵州美术馆馆长、贵州画院院长) 疫情期间的杂感
在我的生命历程中,还没有任何一个春天的到来会裹携着如此恐怖的气息:亲人佳节不能团聚,春光明媚不能踏青,朋友相见不能握手,所有商铺关门闭户;工作交游停摆,进出严格盘查,自我隔离禁闭,仅剩吃喝拉撒。而且每天睁开眼来都有着数十乃至数百条生命消逝,几百几千人确诊,成千上万人疑似的报道!疫情的漫延真是弄得上下左右风声鹤唳,草本皆兵,人人自危。
正是这样的际遇,让人外视的目光得以重新审视家庭与社会,生活与工作,命运与时局,乃至个人与国家,本土与世界的关系,因为人类灾难的到来会让你发现你根本无法置身世外,独善其身;而内视的目光得以重新审视生存的价值,生活的真谛,生命的意义,乃至精神与物质,存在与虚无,速朽与永恒的因果,因为生死悲剧的重演你让会发现你必须直面灵魂的拷问,无可逃避。
倒是由于专业的原因,疫情的管控让我得以忝列时间的盛宴,享受到久违的饕餮,狂画狂写了两个月,箧中总算又添积蓄,竟暗自私下惬意:宅男目前享受孤独。
当然,我更欣慰地看到由于全社会的共同努力,疫情肆虐渐行渐远,已临宵遁。所幸春天还在,百花尚繁,复工复产呼声日疾,我们又即将回归从前正常而美好的工作生活中去,我想,以后应该会加倍的珍惜和努力!
潘闻丞(贵州省美术家协会秘书长) 停顿与反思
每年的新年都在热热闹闹、走亲访友的忙碌中度过,今年的新年注定成为一辈子的特殊回忆。在突如其来的疫情影响下,大家各自蜗居在家已有近两个月,除了网络和电话的联系之外,生活一下子多出了很多时间。还好社交停摆,但思想未曾停摆。
在蜗居的这段时间里,每天看很多新闻,也想了很多。有人说疫情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平时我们忽略的很多问题。在我看来,的确如此。疫情期间看到各种一线救治和互助的感人事迹不需多言,但与此同时,也让一些问题尤其突出,比如一直在网络争议很大的“道德绑架”,也通过这次疫情鲜明的展现出来。
疫情期间,有张图片引起了大家的热烈点赞:一位即将前往抗疫一线的女医护人员含泪剃成光头,为了方便穿戴防护服和便于清洁,减少感染风险。这位女医护人员的本意是出于疫情防控的考虑,被网上一炒,慢慢变味成“所有女医护人员都应该剃光头”。虽然头发没了可以再长,但大家都知道一头秀发对一个女子的重要性。疫情防控并没有强制要求女子必须剃头,一线医护人员,尤其女医护人员,在这场战役中已经牺牲了太多:有的产假还未休完就狠心丢下嗷嗷待哺的孩子重返岗位;有的在孕期挺着大肚也坚守岗位;因为女性的生理特殊性,在初期医疗资源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为了节省防护服,很多女性都穿着尿不湿,不敢喝水,一次就挺近十个小时;更别提穿戴口罩和护目镜的时间过长,把脸都磨得伤痕累累。在这些有目共睹的牺牲下,我们怎么能再提出让她们剃头的无理要求?还有比如因为疫情影响收入,有些房东自愿给租客免租,被热议后也慢慢发展到“不免租就是毫无同情心”的道德绑架。疫情让这些问题暴露出来,也让我们深思,是否我们需要更多的换位思考,才能真正的实现社会的和谐?
作为艺术家,我认为这次疫情也让我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停顿下来。网上曾有句广为流传的话:国家啊,停下你飞快的脚步,等一等你的人民!回望建国70年来的社会变革,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但经济社会飞速发展的同时,人们也失去了很多“一日三省吾身”的机会,大家越来越忙碌,人心也开始浮躁。近几年“娱乐至上”的风气高涨,网络上充满着“明星带货”“主播日进斗金”以及各种炫富、“精致穷”等等,影响了很多青年人,发生了卖肾买iPhone、裸贷买奢侈品、“长大要当主播”之类的事件,让人不禁对未来一代感到忧心。在这样的环境下,艺术界也出现了不少“不管艺术性,只讲经济性”、“不搞学术,只搞名气”的歪风潮,为人诟病。疫情让一切都被迫停下,反而给了我们反省自身的时间。人类社会的发展不是直线向前,而是螺旋上升,人生也应该如此。即使疫情过后,我们也应该隔段时间就给自己一个放空的时段,认真的审视自己,想想过去的问题,以期更好的未来!
赵竹(贵州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研究生导师) 在没有写生和学生的日子里
疫情开始的时候,我和一个大学同学已经在桂林闲逛了好几天,他从北京过来,不时忧心忡忡地扫描手机信息,告诉我有一种SARS式肺炎在悄悄传播,我不以为然,然而也渐渐感到有事迫近。因为在阳朔的游船上,有湖北口音的男人不停在手机上口气焦灼地大声讲要封城的事,老同学开始在药店找口罩,说北京已经脱销。我们赶紧中断计划中的春节旅行,各自仓皇回逃,他回了北京,我一个人开车狂奔到贵阳,那天,正是大年三十,公历2020年1月23号。
接下来的这两个月,生活真的按下了暂停键,工作室封闭、小区封闭。和全国99%的人一样,各种屏幕驻留时间大幅增长,仅手机屏幕统计,就平均每天12小时以上。
穴居在四十四层的高楼中,偶尔瞟一眼窗隙外的城市,屏幕之外,四大俱空,屏幕后,各种无声的言语倒是异常聒噪,一个朋友在微信群中感叹:文化人都变成了长舌妇,把造谣传谣当主业,把牢骚当思想……除了可耻的哀嚎就是自私的愤怒……这一切都让我们警醒,更让我们反思。
平时我是很热爱写生的,因为我一向奉行“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自然是最好的艺术家。本来每年过年时都该在写生路上度过的我,今年“被迫”呆在家中近两个月,但这也给了我整理自己艺术思路的时间。突然发现偶尔的停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疫情期间,我的生活变成家里——工作室的“两点一线”,除了最初几天的不适应,也渐渐不觉得枯燥了。但更令我想念的是我的学生们。平日熙熙攘攘的校园突然静寂下来,每天围在身边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年轻人们突然消失不见,除了通过手机嘱咐他们注意自身安全外,更深刻的感受到作为师者的拳拳之心。
最近天气越来越好,校园里已经春花攒动、鸟叫虫鸣,让人心情愉悦。更让人高兴的是,国内的疫情已经基本控制,曙光已在眼前。我衷心的希望,能早日见到我的学生们,能早日带着他们重新踏上写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