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或许还有新变革，但会走哪个方向，只有他自己知道

丁磊“断舍离”

□赵东山

　　“过完斑马线，又是新的开始。”一位网易考拉员工这样鼓励自己。

　　9月6日，网易考拉正式作价20亿美元“卖身”阿里巴巴。同时，网易云音乐获得阿里领投的7亿美元新一轮融资。网易对此特别强调，考拉会保持独立品牌及运营，并保证不会减员。员工们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们的新办公地就在阿里滨江园区，与网易集团仅一街之隔。

　　这已是网易在一年时间内的第三次大“瘦身”行动。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网易CEO丁磊便开启“卖卖卖”模式：先是去年12月12日将网易漫画卖给B站;今年3月19日，又将网易云课堂等杭州教育事业部并入网易有道，其中部分项目被“战略性放弃”。

　　丁磊“断舍离”的意图十分明显：即便这些产品在过去发展中均取得不错的口碑，但若不能带来很好的现金流、利润，那就果断卖掉或砍掉;甚至很多产品孵化没多久就被“战略性放弃”，比如同样被他指定的明星项目——护肤美妆社区“网易美学”。

　　网易公司内部有一条不成文的传统，若丁磊在一段时间内对某一项目十分重视，该项目团队即可享受坐在他办公室外边办公的“优待”。过去，网易云音乐、网易美学都曾享受过这一待遇，且两个项目均由知名产品经理王诗沐负责。

　　创立22年来，网易和它的掌舵人丁磊，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一向颇为文艺、另类——打造出网易云音乐、网易公开课等众多另辟蹊径的产品，并凭借这一调性吸引了一大批忠实用户。

　　但常谈情怀的丁老板，当面临困局时，“痛下狠手”也是坚决的。

网易去电商

　　网易考拉于2015年初正式上线，曾被丁磊寄予厚望。

　　他在多个场合表示过自己的宏愿：“通过网易考拉、网易严选等电商业务，花三到五年时间再造一个网易。”

　　在过往发展过程中，事实也证明电商是网易的第二大营收来源，占公司总营收近30%。尤其是网易考拉的市场份额不小，甚至一度力压老牌电商。根据艾媒咨询发布的《2019上半年中国跨境电商市场研究报告》，上半年考拉市场份额为27.7%、位列第一，天猫国际市场份额为25.1%、位列第二，两者之后依次排列着京东海囤全球、唯品会、小红书等玩家.

　　这让丁磊有过乘胜追击的打算。今年初，他曾计划收购亚马逊中国的跨境业务，以弥补考拉在全球的供应链能力。

　　然而，电商作为一项重资产业务，投入是巨大的。网易考拉为杜绝假货，选择以自营仓储、配备团队采购的方式做跨境电商;但巨大投入并未取得如期效果，考拉虽已实现自备仓储，却仍被多次质疑货源问题。2018年底，考拉就曾被曝所售加拿大鹅羽绒服是“假货”，虽经杭州市滨江区市场监管局调查、鉴定为正品，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声誉影响。

　　更为现实的问题是，去年网易的净利润为近4年最低，整个公司净利润从近8年的最高点——2016年的116.05亿元，降至去年的61.52亿元、降幅达42.5%，甚至不及2015年。其中，受电商业务拖累较为明显，去年Q4网易电商的毛利率仅为4.5%。一个可比的数据是，同一季度游戏的毛利率为62.8%，两者相差甚远。在被极为看重的增速上同样乏力，网易电商业务自去年后增速大幅下滑，从2017年Q4的175.2%持续降至今年Q2的20.2%。

　　一位电商从业者说：“虽然今年Q2网易电商的毛利率达到10.9%，比今年Q1的10.2%、去年Q4的4.5%有所增长，但丁磊砍掉电商的决定已难更改，小幅好转最多只会在谈判中多一份抬价的底气。”

　　网易“去”电商似乎是大势所趋。可印证的是今年开年，网易严选便经历了一波裁员。在上述从业者看来，网易严选还暂留在网易体系，并不代表它的经营状况更优，而是买方的需求度没那么高，对买方的价值没那么大。

　　“对收购方阿里巴巴来说，很明显考拉的价值更大，严选的毛利率、用户量都不大，而且阿里自己有同类业务淘宝心选，严选对阿里的互补性很小。”该人士补充道。

　　在电商分析师庄帅看来，考拉与严选的属性也不同：考拉是电商平台、严选是自有品牌，品牌虽可入驻任何一家平台，但平台之间会存在竞争。同时，考拉做跨境电商受国际政策、汇率等影响较大，对盈利能力、抗风险能力等要求很高;而阿里恰好有足够多的现金流，且有支付宝等金融工具。

情怀不是饭

　　丁磊对教育一直情有独钟，多次在全国两会上提交教育提案，并称教育是网易会持续做的业务。

　　他的支持，曾让网易教育板块获得极高人气。2010年，在国内互联网优质内容还很稀缺之时，网易便推出“全球名校视频公开课项目”，聚集1200集来自哈佛大学、牛津大学、耶鲁大学等世界知名学府的公开课视频，内容涵盖人文、社会、艺术、金融等领域。该项目以公益为宗旨，用户可免费观看学习，一时间拥趸众多，后来成为网易公开课。

　　网易公开课的实践，为网易打开了做教育的端口。2012年后，又陆续上线网易云课堂、卡搭编程等产品。据称，网易云课堂在上线之初，甚至未设立KPI。

　　在国内几大互联网巨头中，网易算是最重视教育的一家。如今，旗下还设有网易教育事业部、网易有道两条业务线，拥有10多款教育产品，软硬件兼备、工具与服务并重，覆盖了从K12学科辅导到成人职业教育、再到少儿素质教育等的整个学龄段及业务体系。

　　网易教育事业部隶属网易杭州研究院，以高等教育、成人职业教育为主;网易有道隶属北京研发中心，以K12学科辅导、人工智能技术开发为主。两者成立以来，一直并行发展。

　　相较其它互联网巨头，网易做教育的姿态也更“实在”。目前，腾讯、阿里、百度、京东等公司，更多是通过核心底层技术为教育机构、教学环节赋能，或提供大众化的教育工具型产品，并不涉及某一垂直领域的具体业务;网易恰恰相反，直接深入业务底层提供教学内容及服务。

　　丁磊曾给出为何投重金做教育的解释：“网易做在线教育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非常希望通过互联网这个渠道和手段，真正打破各种壁垒，让每个人都能平等地接受教育。”

　　然而，当教育情怀遭遇商业法则、必须面对现实时，丁磊对教育业务动刀也绝不手软。今年3月19日，网易有道CEO周枫证实，原属网易杭州研究院的网易教育事业部已并入网易有道，包括旗下的网易云课堂、中国大学MOOC及卡搭编程等。目前，网易有道是网易教育业务的核心主体，网易教育两线并行的局面至此终结。

　　与业务合并相伴的是人员裁撤，据当时一位网易教育事业部员工透漏，杭州教育事业部有400多人，只留下不到100人，且还需选择从杭州到北京工作。就此，该员工还在朋友圈感慨“耐心终有尽，回报永为金”，即对在网易做事的人来说，丁磊的情怀、耐心终有用尽之时，只有提高利润率才是王道。

　　确实，相比网易教育事业部的大规模公益投入，网易有道从很早便开始注重产品营收。在有道词典积累到一定用户规模之后，网易有道便开始有了广告收入，如今的K12业务发展更为迅速。

　　周枫本科、硕士均就读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2007年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颁博士学位。在读博期间，他的论文被丁磊看到并获赏识，后来便受邀加入网易，负责有道系产品研发。

　　或许是网易教育事业部的前车之鉴，网易有道今年更注重发力产品、商业化。在今年第二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上，丁磊宣布网易有道的月活用户已破1亿;8月初，网易有道发布了基于数学、阅读、英语、编程的四大类少儿启蒙课程产品及全新智能查词硬件“网易有道词典笔2.0”。

　　与教育事业部草草收场不同，网易有道已被传闻在筹备IPO。

战略聚焦

　　对丁磊而言，网易文漫业务也是一个不用眨眼就卖掉的项目。

　　网易漫画上线于2015年8月，累计拥有超过2万部漫画作品、600余位独家签约的国内外漫画家，移动端注册用户数近4000万;在海外版权方面拥有丰富资源，与集英社、讲谈社、KADOKAWA(角川)、SQUAREENIX均有良好合作关系，拥有超过1000本境外漫画作品。

　　它一度也被寄予厚望，网易曾将包括网易漫画、网易文学、网易蜗牛读书、LOFTER在内的网易文漫事业部的业务打包，进行独立融资。

　　但结果急转直下，网易漫画成为首个被卖掉的项目。2018年12月12日，B站正式宣布对网易漫画的主要资产进行收购，包括App、网站、部分漫画版权及其相关使用权益。与网易漫画被卖掉同时发生的，还有网易薄荷从去年12月31日起停止服务，服务器上的所有图片、视频等数据都被清空。

　　在今年第二季度财报会议上，网易CFO杨昭烜曾强调，网易是一家自律的公司，不会用持续亏损换取快速增长。对于考拉被阿里全资收购，丁磊明确表示“网易会继续推进聚焦战略，将资源集中在优势领域”。

　　一言蔽之，网易要战略聚焦。而过去，网易的其它业务都被调侃为“被游戏养着的产品”。

　　与对电商、教育、文漫迅速“断舍离”相对的是，丁磊对游戏的大规模投入。今年5月，网易游戏宣布拿到漫威IP，计划开发新游戏;8月，在上海举行的2019全球电竞大会上，网易游戏总裁丁迎峰透露，网易计划投资超过50亿元，在青浦建设网易电竞生态园区，包括电竞馆、研发中心等。

　　同时，网易游戏在扩张出海。网易已在加拿大投资Behaviour，在蒙特利尔建立工作室，在日本的市场表现也持续走高。此外，网易OverWatch的电竞队龙之队刚刚获得上赛季的全球冠军。网易颇有强势回归、聚焦游戏大厂之势。

　　过去的网易，凭借丁磊个人喜好、对自下而上创新的宽容，在邮箱、游戏之外开辟了音乐、电商、教育、漫画、直播等多块领地，看似风光无限;但当腾讯、阿里等互联网巨头纷纷转向产业互联网，并聚焦人工智能、布局更深远的未来时，网易面对的现实是：相比第一梯队的技术实力，拿不出足够强硬的技术;相比产品，别说AT、就算是面对字节跳动，也无国民级的超级应用;哪怕相比老本行游戏业务，“网红”新业务不仅未证明能强劲赢利，反而拖累业绩。

　　文艺如丁磊不再淡定从容，在他“断离舍”之后，网易或许还有新变革。此刻他正站在路边，会走哪个方向，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