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絮语

□章中林

　　清晨，睡意正浓，窗外却传来麻雀欢快的鸣叫声。拉开窗帘一看，阳光暖暖地照着，一群麻雀在树间上下翻飞。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不要发感慨了，今天立春，想吃什么?萝卜啊，我脱口而出。

　　立春，家乡有咬春的习俗。那时，人们吃什么呢?首选是萝卜，所谓“咬得菜根断，则百事可做。”这是乡亲对新年美好的祝福，所以每年立春母亲都会在清早塞一根萝卜给我们。母亲看到我们吃得欢，总会笑眯了眼望着我们。韭菜、菠菜、生姜和葱也是咬春时常见的蔬菜。这些蔬菜很寻常，却表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萝卜帮助消化，解酒理气;韭菜健脾益肝，祛阴散寒;菠菜养血滋阴，清热解毒;生姜发散风寒、温中止呕;葱花补充热量，健胃利尿。少时，生活艰难，没有吃出健康的意识，但今天恐怕没有人忽略这一点了。

　　麻雀不懂这些，但是它懂得“人勤春早”的道理，用自己的欢畅的和鸣敲醒每一个窗棂。气温还在零下，但是有阳光朗照着，身体暖暖的，空气中似乎在酝酿着新的生命气息。“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到外面走走如何?

　　虽然立春了，但是春天依然艰难地在冬天的刀背上跳舞。寒冷依旧，风吹在脸上依然像刀割一样。看看周围的行人，大家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每个人都期待着春，但却又畏惧着冬。有人说，人是会思想的芦苇。这句话恐怕指的就是人们会趋利避害吧。人能选择，但是芦苇没有选择，而不能选择的芦苇表现出来的坚韧和执着连人都汗颜。

　　芦苇荡里虽然依然一片凄惶的枯黄，但是生命的绿色却早已在地下潜行，昂扬而蓬勃。扒开一处枯死的苇子，你再看，一个一个的苇芽正在那里匿笑着，探头探脑。或许它们正在等着一声春雷，就快乐地拔节吧。还是那些藜蒿等不及召唤，已经蹿到了枯死的苇叶上，恣意地招摇着。江畔的柳树远远看去似乎还在对着枯瘦的江面顾影自怜，但是到了近前，你会发现，它们早就笑开了颜——一串串鹅黄风铃一样正在唱着春的赞歌。暖日当暄，软翠见角。芦苇荡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连很久没有看到过的喜鹊也跑来。在柳梢上欢快地鸣叫着。走两步，俯下身，就能看到春，你还能说春离你远吗?——虽然冬风依然凛冽。

　　走在冻风里，你不愿意去寻找，是看不到春天的。而春天也不会因为你没有看见就停下奔跑的脚步。立春了，生命开始攒动了，我们还有什么必要说春天把我抛弃了呢?一个冬天，都在和疾病相抗争，看着萧索、荒凉的世界，悲从中来，有时真的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但是，今天，当我站在芦苇荡的时候，我发现，我又熬过了一个寒冬。

　　忽然明白，冬天之于生命，无所谓对错。虽然冬天里有生命的摧残和毁灭，但是不也有生命的积淀和等待吗?如果没有漫长而痛苦的冬天，哪来春天的勃发与响亮呢?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是啊，身在冬天里，我们就不该沮丧气馁，而要满怀期望，积极准备。这一点，连那没有思想的生命都深谙其味，我们又怎能辜负春天的等待呢?

　　立春是春天的节日，立春更是生命的节日。感谢这播撒希望的春天，感谢这绿意盈盈的芦荡。是你们让我感受到了春天的亮丽和温暖，是你们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坚强和蓬勃。眼前绽放的是烂漫的春光，心底泛滥的是无边的春意——这是多美好的世界。

　　咬一口妻子塞在袋里的萝卜，我恍然发现，我已经把春衔在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