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州庙堂文化一瞥
□杨 坤
唐宋元明时期,从《元代思州安抚司简图》及《明代洪武年间思州宣慰司简图》查看,以及一些文字叙述来看,思州始名于唐,“思州旧址隶属武陵郡,东接壤湖南辰溪沅溪,南达广西桂林之北,西接壤黑寨(贵阳)一带,北抵巴蜀重庆边缘。”又说,思州“乃由秦汉以至唐宋历一千五百余年迄于元朝,田氏犹得据而有之”。一句话,就是说,那些朝代,思州地域宽广,思州安抚司及宣慰司,当时辖土域众民千百司塘洞所,而田氏则是雄踞贵州,被天子辟疆封侯的显赫大领主。田氏所辖境内,尤其思州府署所辖的黄道溪龙鳌里,曾隶属于唐代夜郎,峨山,渭溪县辖地。该地域海拔920余米的鳌山上,建有一座寺,叫鳌山寺,唐天宝年间,僧人及地理学家,曾给唐时天子李隆基解脱过疾痼的医学家通慧禅师,建寺于山上。此寺虽然建于思州府署龙鳌山,可此寺主48个脚庵,48个脚庵遍及湘黔两省好几县市,说是历朝历代能与峨眉比肩,历朝历代属天子所有。
思州宣慰司治置于思州都坪寨(今老城),明朝思州设府。这个期间,思州宣慰司是否修过司志,难以查考。只知清康熙六十一年,即1722年,《思州府志》成书。从思州府署城池地理位置来看,她东至平溪衙40里,西至镇远府120里,南至清浪衙60里,北至石阡界180里。府署楼堂正堂壁柱廊栏门窗粉红华亮,碧瓦青照,她紧依葱翠高耸的踞胜山(今后山)麓脚的踞胜台。楼堂左右两边,一堂游府署,一堂经历司署,一堂都坪司署,几署楼堂亦一样粉彩,一样光亮夺目。从城池版图看,城池城墙开四门,靠大南门楼边,建有一城隍庙,庙宇烟香蒸蔚。北门边建有一文庙,几些司家学子在里朗朗玉气诗声。出北门,亦叫出府门口,便见一江,当时叫灑溪,灑溪源于古城镇远的天应山谷,风景飘逸的高过河,飘逸于灑溪。灑溪流径至唐时码头龙颈坳,一路竹排木排,一路敞口乌篷船影,绿浪碧波,虬曲穿过无数崇山峻谷,绕过古府城郭,一路千里去了洪江沅江及洞庭;一条叫架溪,源至镇远大岭鬼川坡。架溪往东蜿蜒,蜿蜒到府署城外小南门及大南门处,便与灑溪汇合,也一箭奔流去了沅水洞庭。府署北门灑溪南岸踞胜山腹地有一関帝廟,一弧形虚迹从北门迤逦而达,又一迤逦达至广胜塘。广胜塘是进入府门口的西山隘口,又称为关山(今为关山坳),关山刀砍斧劈至灑溪南江岸,关山南崖头,虎生出一阁朱红庙庵。据几多爬船佬说,庙庵通宵高笼灯火,几多纤夫及船涯领受过她的诚笃风骚。府署东门渡口东岸,靠江建有一迴龙寺,迴龙寺朝日钟鼓如凤声清脆丽亮,迴声悠响古府城池32座山湾庙寺庵堂而清远。1940年的《思县府稿》将其更名为观音阁,几多文人达贵又叫她为龙寺晓钟。迴龙寺上游芭桑塘东岸凤山山麓林荫中,呈现出官家一琉璃书院,那时几多问史查献阅览著籍等逸兴者,大都靠乘轿或徒步渡船过江,登高而才能至达。迴龙寺下游,与之相隔四里水路的地方,有一地名叫平坝,灑水因东南面两峰高山阻隔,便在此沉漾出一个月牙形的长达两里的大绿潭,名叫岩溪潭,又因两岸齐天柳荫及山地参天古木屏蔽,潭水终年深色如绿豆,几眼瞥视,潭绿荫淼淼让人常生惧骇,几多人又将其叫之为绿荫潭。绿荫潭南山麓,有一个南闷窝,年年四月,满山满坡拱桐鸽子花絮如雪,四季春雀聚朝汇景,这就是古府思州闻名遐迩的金星石砚采石地——星石潭。府署大南门与小南门间,有一蟮形虚迹相连。架溪上有一桥,石墩木面,上建有一座让人乘凉避雨的长廊瓦亭,名叫南门桥,1940年的《思县志稿》将其改名为迎恩桥。桥的南岸有一坝,叫校场坝,其实就是一个大演武场。演武场南山麓有一养福泉,涓出于峨山地心,终年汩汩,千年清亮甘甜如乳。峨山,延绵数百里。二十里外的峨山下,有一峨山寺,曾毁,今得重修,几柱金鎏对仗,一壁朱红窗榀,寺眼堂皇,香客络绎,木鱼梵净众生。山寺外,有一条江,叫舞阳江,江宽水湍,由西往东蜿蜒,蓝天一水亮影,穿过城廓和虹桥,也蜿蜒去了沅水及洞庭。
从古府署辖图看,清康熙年间,思州府署政理署衙,司,塘,洞四个级制,大都分布在灑溪西北疆及东南疆流域。如黄道司,都素司,施溪司,注溪塘,客楼塘,老鹰塘,木查塘,保坡塘,铜鼓塘,漾头塘,七里冲塘,茅坡塘,蒙寨塘,都坪洞,异溪洞等。这个时期,不知何原因,府署版图上未标有鳌山及鳌山寺和龙鳌河,直至1919年的《思县志稿》辖域版图,才丝迹出鳌山及龙鳌河之方位。康熙年间,据说,思州府署无论是署衙所在地,还是司塘所在地,大都建有大小不等的廟宇及宗祠。比如客楼塘的土主庙,比如古府署思州的迴龙寺,比如异溪洞茅坡塘那方(今大有镇),明代前就有了天罡寺,五龙庵,白岩庵,中兴寺,天庵寺等寺庙,曾都得到蛮夷长官司及其地方豪富戓一方名德亲睐朝奉挥毫题跋过。北宋文学家范仲淹曾在《岳阳楼记》里这么感叹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其意是,在朝廷做官就得替君主念想,替君主念想怎样为民谋福;若果一个流官处在离君主很远的江湖,也得想想怎样为黎民百姓做点有益的事。庙堂,在范仲淹的眼里就是朝廷,就是权势和地位。而民间的庙堂,大都也代表一个地方署衙,司,塘的利益地位及序跋文明的宏大气度。宗祠,它是城乡一个宗族供奉帝王画像以及祖先牌位的场所。同时,宗祠又是宗族族长召集每龛议事,执行国家政令,严律族规家法,许誓断恶扬善,祭祀纳福,或节日欢歌宴饮的宗堂,同样起着代表一个地方及一个族家文明的高贵气节。据史料阐述,说是上古时代,士大夫不敢建宗庙,宗庙只为天子所有。后来宋代理学家哲学家朱熹著书立说,宠得天子允诺,于是天子脚下几多署衙,及以下的司塘宗庙才得以应运而生。古府思州署辖地,灑溪龙鳌河及舞阳江流域,据说,至唐至清,乃至民国,思州古府大小宗庙及宗祠不下千余座,只惜,几多庙堂几多宗祠,在几多战火或族家裂恨中,或在一场不经意的火灾中遭毁,令人太息。据《岑巩县志》记载,唐天宝年间的鳌山寺,因经年多遭风雨剥蚀,几多门窗亭栏柱椽壁画佛像几经摧古拉朽,又几经复修,但最终的宏观伟岸沧桑模样,却被国民党残匪一火烬毁;客楼塘的土主神庙,虽然始建年代难考,可明清隶属都素蛮夷司执掌。有风俗书载,说每年的“九月二十八日为土主生辰圣诞,至寺堂拜谒者不下千人”,白天朝奉者杀猪宰牛宰羊,大鼓,锣钹,长号,炮竹,细乐等阵阵聩耳喧阗,随黄袍道士先生字徽开斋,几篇几牍朗朗歌乐辞赋,闹腾过不得了。暮夜张灯结彩,旦角名花则在庙之戏搂唱那古朴腔肠,几多调版段子味味行云流水,意韵深远,笑语情趣一夜海河。只惜,该寺亦被民国败寇蹭躅,连菩萨梵提钟鼓也遭践弃和匪劫;思州古府署城的迴龙寺,由前殿,大殿,观音阁,寺花园及亭台古树等聚合成一幅佛家图画。毁前,有人见得殿阁大梁一墨笺字样,说“乾隆48年孟秋,思州府正堂加五级记录九次赵重建”,落款次岁癸卯,一迄算,此殿也有200多年历史。该寺民国33年大小殿阁,佛像,钟鼓,对对风铃及花园,及几多森然大树遭捣毁,现仅存下观音阁一古貌,这可算是迴龙寺之一大幸。又查,安抚司及宣慰司之后的思州府署,明永乐十一年,即1413年,知府修建黔东第一所官办府学;明永乐十三年,即1415年,知府筑思州土城,周250丈,开四门,城楼3座,钟楼228间;明成化十年,即1474年,知府筑城延褒1300步,固四门;明万历五年,即1577年,知府以石筑城,高1.5丈,周320丈。而这个期段的永乐年间,古府城池,曾两度遭兵戎戈刀斫焚,几处庙寺也不同程度地遭劫,大量经书,药物,大量金银细软被兵匪掠走,至今令几多人太息哀哉。
当然,唐宋元明清,思州辖域之大,廟堂及宗祠之多,几多寺院建筑及佛家景致之辉煌,以及几多輝煌的旦夕厄运,古来民间口述及官家笔墨文献也几烬风烟,若将其详尽赘述,实在难以俱握。浏览1940年《思县府稿》古府城图,除关帝庙,城隍庙及观音阁外,文庙已改成了县立小学和县立女子小学,北建街,南通街,码头街,都哨街等街井里,又增添了禹王宫,天后宫,火神庙,炎帝庙,龙王庙等。灑溪也被叫成了龙硐河(而今叫龙江河)。这时的古府城墙日臻完美雄宏,周达1000余米,有60余对墙垛。据40年代的老人讲,墙四门执哨卡,墙头宽容,可开吉普车。可历史走到50年代末期,一场大火烧掉了城隍庙。尤其历史走至1966年那个三伏天,一个“破”字声嘶力竭般叫喊,中国思州卷起了一股荒诞愚昧疯狂的破“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等风潮,几多庙寺庵子里的玄奘法师印人及黄布和尚蓝布尼姑被撵出山门,几多神佛罗汉弥勒香炉僧塔遭捣毁;几多戏台,几多牌坊石碑石刻及秦砖汉瓦玉瓷青花遭擂解;几多经家藏书,几多名家字画,几多戏装几多道具几多官顶大轿遭焚烧;几多古亭台古楼榭遭拆卸,几多皇权象征遭剥夺。现时的思州老城里,仅遗有观音阁及禹王宫,老城墙也仅只留下点爬满青藤的残垣。一个“破”字,竟破除了思州古府几千年的文华风骚,破除了一个民族文化及历史文化的辉煌。一个“破”字,一场物质与精神的空前劫难,常让世人猎猎疾首万端。
佛家道家及法学家曾这样认为,庙堂文化,它既是宫廷文化,又是民间文化。说它是宫庭文化,因为它外表和内涵庄严,雄容,陈设高贵典雅,华彩高深锦丽,皇天后土,鳞龙云涛劲骨,霞红祥瑞,烛光莹灿。说它是民间文化,因为它仪态大方,朝奉祀仪中也显出些庄严,它华彩也丹阳霞漫,但锦丽中不敢以龙来自许彰表,堂中壁画大都为天子或神祖作为权贵。一切佛语,经文,歌诀,及道场中的对话及祷告,你静心聆听,千篇累牍,意念实则为权贵先祖而明灵,你只卜算幽求一个家园,或一个人生“风调雨顺,庚甲兴旺,五谷丰登,福源广进,国泰民安”。无论它包容哪种文化,一句话,以崇拜及信仰而言,以解脱人生苦难和获得人生幸福而言,庙堂文化千百年来可说大都是透明文化,思州也不例外。它的价值取向历来完全与“戕害,杀戮,狂暴,猥亵,淫乱,骄奢横溢,邪恶,强霸,阴谋,巧言令色,腐败浊臭”等违法犯罪行径相悖。它对人对物一味菩萨心肠,它祈愿或圣祝人间“自然赋于图画色,灵性花开诗人笔,万美汇成大喜乐,怨消恨灭永同和”。
思州古城遗址示意图
唐代思州水陆交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