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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1期 本期16288版 当前A3 上一版   下一版
正文 发布时间:2014-08-22

古甸与流觞之谜(下)

□文/图 汤 权

  (续接上期)

  卢氏府弟文官多

  因卢家花园败落,其后人大多徙往他村,我们追踪采访了几位卢氏后裔,均未有实效收获,只得知原有卢氏族谱藏者,其房屋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不慎失火至谱同毁。不得已,还得从卢师武墓碑及妻、妾、子墓碑上去求解(由于碑面残损,文中省略号及方匡均为笔者所标注)。

  卢师武主碑文一:“清故敕授文林郎显考卢公慎斋府君老大人之墓。孝男:光现、光瑞、光璐、光与、光琳、光璇、光玮、光玟;孙:志清、志修、志敏、志杰、志德、志龙、志保、志惠、志宽、志廉,曾之囗囗囗囗囗。乾隆五十年乙巳季冬月 谷旦。”

  卢师武主碑文二:(由于此碑只剩小半载,录入的文字或无头无尾)

  ……慎翁府君老大人墓

  ……窆岁次壬辰十月初八

  ……府上海县知县解组归田

  ……享年七十有三岁。第三子

  ……知县,因杨太孺人年

  ……孝男,光璇、光现;孙:志祖、志龙、志德、志囗、志美、志燮、志杰、志敏、志纲、志先、志清、志谦、志俊、志静、志彬、志囗、志囗、志囗、志一、志逊、志孝、志忠、志道、志宁、志青。

  ……曾孙嘉祥、凝祥、诞祥等奉祀

  ……溪县知县囗家姻眷晚生庞淳修慎讳

  ……岁次辛未三月 谷旦 立。

  卢师武之妻杨氏碑文:“皇清敕封太孺人上寿显妣杨老太君墓 太孺人赋性仁慈,尤好施乐,与见宗族邻里之贫者,必多方以济,见子孙辈行仁善事,则怡劝累旧,所性然也。持家务伦御下以宽,自奉菲薄,而待客必丰,虽终身有如一日。子八人,长光与、次光琳早逝,次光璐乾隆丁酉科拔贡,官浙江萧山县知县,次光璇岁贡,候选训道,次光瑞、次光现务农,次光玮陕西候补从九品,次光玟痒生,孙二十五人,曾孙三人名列后。嘉庆十四年,恭逢覃恩敕封太孺人,寿终於十七年岁在壬申九月十九日巳时,十一月十五日安窆。距生于康熙十九年岁次庚子三月二十一日巳时,享年九十三岁,福寿之隆,龙邑罕匹焉。……

  殿试三甲进士候选知县牟家春、晚生舒士升叩首拜撰并书”。

  卢师武之子光玮碑文:“皇清例赠登仕郎显考卢公讳光玮府君老大人之墓。府君行七,讳光玮,号时珍,字凝如,官陕西候补分县,因丁忧回籍,在籍告病。生於乾隆二十四年岁次巳卯七月初十日巳时,殁於道光十四年岁次甲午正月初十日巳时,寿寝享年七十六岁……”

  从这四通碑文得知,卢师武一家可谓人丁兴旺,官运亨通。八子中半数功成名就。除两子早逝、两子在家务农外,另四子均考取功名。最突出者是第三子光璐,先在京城四库馆效力,后又任浙江萧山县知县。第七子本已为陕西省候补分县,因回家守孝而未再入仕途,另两子一为从七品文官,一为秀才。

  在那个时代的龙泉这地方,能考取秀才都足以立桅庄、挂灯笼炳耀一方了,更何况卢家是一朝两代有人官至正七品,另有从七品、从九品,可想而知,当时的卢家花园是何等风光。看杨孺人碑文:“寿终於十七年岁在壬申九月十九日巳时,十一月十五日安窆……享年九十三岁,福寿之隆,龙邑罕匹焉”

  这则文字告知,杨孺人寿终与安葬历时近两个月,每日里达官显贵、三亲六戚、司祭人员、厨子杂工,不知多少人进出,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这不只是老孺人之隆寿稀有,应是如此长的丧事时间和排场,在龙泉怕真是罕有匹比。不难想象,卢家有如此经济实力和官场交际,常行“曲水流觞”酒会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是,卢家经济实力单凭为官俸禄与务农是永远不够的。笔者推测,卢家的经济,一方面可能与卢家花园后山上的炼铁高炉(众说为清代,未曾见考)有关。则光瑞、光现在务农(实为地主放田收租)的同时,兼从事铁制产业,赚取大把金钱。另一方面,卢氏在外为官,是否真为廉洁青天,还很难论断,墓碑历来是褒奖不斥贬。为此,笔者已在网上搜索到另有他说。

  金砖档案藏隐情

  笔者搜索到的几则信息,都与卢师武宦途有关。当然网上卢师武是否为龙泉卢师武,此还不能作定论,但从几家县志(笔者掌握有原本)与卢师武生活年代分析,其同一人的可能性极大。请看信息原文:

  一则:《宁波:林宅大修惊现故宫金砖》:“故宫太和殿皇帝上朝,群臣俯伏金砖所铺的金阶上齐呼万岁。然而, 昨天(25日)下午,在宁波市区一省级文保单位古宅修缮现场,清理现场工人在古宅西偏房后廊楼梯旁的废品垃圾堆中,惊奇地发现怎么有块方形的石板?拣来一看原来是一块黑色有光泽的方形巨砖,重量达90公斤。经文保专家细看,这是一块乾隆十六(1751)年造金砖,正方边长 49.5厘米×49.5厘米,厚9.5厘米,侧面印章刻“乾隆十六年成造细料金砖",并刻有:“长一尺 寸,宽一尺五寸” 、“江南苏洲府知府刘造署知事卢师武管造”、 “大二甲窑户曹松山”等字样。值得注意的是,当年为了确保质量,分清责任,每块砖上都烧制上了年代、产地、监造者、制作者、规格,以备察验,可见“金砖"身世不凡。令文保专家惊奇不已。

  ……据海曙文物保护所所长裘所长介绍,从这块金砖这几行字可以说是这块金砖的出生地,我曾经查看过相关资料发现,清朝时期的太和殿金砖确实出自苏州。可以初步断定,这块金砖和故宫金砖会有渊源”。

  笔者从这块金砖上发现有两个重要信息,一是“乾隆十六年成造细料金砖",乾隆十六年正好是卢师武赴江苏试用的第一年;二是“江南苏州府知府刘造署知事卢师武管造”,知事卢师武管造与龙泉卢师武的品阶和姓名相符合。这可理解为卢师武第一年到江苏试用,得到在苏州府知府刘造署知事(类似于官办工厂厂长)的官衔,其间负责监造了故宫铺地金砖。

  二则:“檔案: 題報上海縣知縣盧師武侵常平倉米糧錢松江府知府李景諄典史沈世英均受賄循庇似此府縣典史通同婪贓應請旨將此三人一併革職以儆官邪太子少傅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總理糧儲提督軍務巡撫江寧等處地方軍功加一級紀錄一次革職留任臣陳弘謀謹題為特叅貪酷之縣令賄庇之知府等事上海縣知縣盧師武器小易盈貪利忘害去冬督臣尹繼善與臣均有訪聞商同密查臣面詢松江府知府李景諄堅稱可信力保無他乃訪察盧師武劣跡纍纍李景諄受賄徇庇謹將各款列後一盧師武將常平倉米貳千石墊放兵糧應徵本款每石折收錢貳千肆百文除買米歸款外共侵錢貳千串經承褚星海可訊知府李景諄訪聞詰問典史沈世英說合餽銀肆百兩該府收受自此諸事庇護一南米今年徵收每石折錢壹千玖百文有糧戶沈作霖等可證錢俱漕總朱乘六陸永誠交收一田房契稅每兩勒錢肆拾捌文稅承閔修廷可審一開浚城河有市房捌拾間混指占河勒令拆卸典史沈世英授意小甲每間勒銀肆兩共叄百貳拾兩盧師武收受免拆典史又向各鋪索銀壹百兩入己一盧師武因張姓綽號小鍋子於水城門內造屋勒拆張鍋子出銀壹百貳拾兩憑工書閔修林送進免拆一縣城郎家橋有壩歷來禁開縣民陳殿英等為一隅水利糾銀陸百兩憑典史沈世英餽送盧師武收受沈世英亦得銀壹百兩工書閔修林河總楊惠文共得銀捌拾兩允詳請開一盧師武赴部引見署縣王右銘查出銀匠多收錢文將銀匠徐又甫刑訊收禁盧師武回任銀匠徐長發等湊銀叄百兩央總書楊炳烈送盧師武收受將徐又甫釋禁不問一盧師武用刑兩板必要拉去肉壹塊縣民謂之盧剝皮以上各款訪聞已確知府李景諄於侵蝕米價則受賄寢閣其餘各款豈無見聞臣面詢轉力保無他似此府縣典史通同婪贓難以一日姑容見據布政使彰寶等揭報前來相應糾叅請旨將李景諄盧師武沈世英一併革職嚴審擬追以儆官邪臣謹合詞題聞 。责任者:陈弘谋,职衔:江宁巡抚,责任时间:乾隆26年3月8日;现藏地:明清档案工作室;版权所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

  这则信息显示,时间是乾隆26年3月8日。《上海县志》载卢师武为上海县知县的时间是乾隆二十四年——二十六年,时间正好吻合,此时卢师武为官正好十年,是他的仕途后期阶段。该信息内容是指控卢师武的七大罪状,即:

  一、 侵吞常平仓米粮钱款二千串,贿赂松江知府李景谆、典史沈世英银四百两,得到李景谆、沈世英的包庇。

  二、田房契税每两索钱48文。

  三、勒索占河拆房银两320两。

  四、受贿违建房主小锅子银120两。

  五、收受水利纠银600两。

  六、收受贿银300两,释放收禁人。

  七、善用酷刑,县民谓之“卢剥皮”。

  三则:“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藏明清史料:“这所参李景谆卢师武沈世英俱著革职其贪酷贿庇通同婪赃各款及本内有名。二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吏户刑。”

  这则信息是毛笔手写文贴,为参李景谆、卢师武、沈世英,因其贪、酷、贿、庇、通、同、婪、赃等罪项的革职奏折,时间是(乾隆)二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吏、户、刑”则表明卢师武三人的案子已经或正要送到吏部、户部、刑部(吏部:朝廷主管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的官署;户部:朝廷分掌户口、财政的官署;刑部:朝廷掌管刑法、狱讼事务的官署)。

  上述第二、第三则信息表明,卢师武在上海任知县期间,因贪、酷、贿、庇、通、同、婪、赃,而被参奏革职查究,这时离卢师武回籍有五年。这五年中(乾隆二十六年——乾隆三十一年),未见有卢师武在上海或他处继续任职的史料。卢师武墓碑有“上海县知县解组归田”文字,亦说明卢师最后一任知县是在上海。

  因此可以假设,即卢师武被参罪状成立,这五年可能是在监中服狱。如若所参罪状乃奸人陷害,则这五年,卢师武为白其冤,而上诉周旋于各部、署乃至朝中。凡此两种情形,均有符合卢师武墓铭碑:“时德才名著于上下两江,既而解组归来,囊槖萧然,毫无长物, 囗游囗囗,食贫如故”之素服简囊、悄然还乡的暗淡情形。笔者趋于卢师武被人陷害之理。

  有“璐以遴选入都。奉旨,此次拔贡,着在四库馆效力,年满照例从优议叙”的碑记,这是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之事,距卢师武还乡十三年,其光璐就入都拔贡,这说明卢师武乃清白洁身。因在中国古代,有一人犯罪株连九族的惯用刑法(称族刑)。到了清初,族刑在执行上更呈宽滥趋势,在处罚上多用族刑连坐制,谓惨道之极;清中后期,为了避免家庭中有人犯罪而遭株连,就发明了随名造姓的做法。即父与子、兄与弟用不同姓氏,来防止被株连,但规定,新改的姓必须是“百家姓”书上没有的姓;到了清末,由于变法的成功,于1905年才正式宣布废除连坐族刑。

  由此可知,乾隆年间的卢师武,如果真被革职查办,那么,他的四个儿子,后来是不太可能考取功名官至九品、八品、七品的,而卢家也自始未改姓。

  又则,参奏责任人兵部侍郎、提督巡撫陳弘謀,本为革職留任大臣,他或许迫切于邀功补过,便偏信谗言,武断立案,上奏一折,至卢师武蒙冤。后虽经部、署核查明晰,还其清白,但卢师武已心灰意冷,既而解组辞官回籍,培植“曲水流觞”胜景,以斯文会亲友,巧借曲水慰藉心情,常行流觞以娱晚景。当然,这只是笔者的分析而已,要还其原形,还需各方专家、学者,不吝亲往踏勘,“还原”卢家花园“曲水流觞”之雅风真谛。

  见田书石谜未终

  “夜郎古甸”摩崖落款“万历丁亥岁秋九月(万历十五年,公元1587年)见田李将军过此书”。

  “曲水流觞”石刻序文落款“乾隆四十年(1775年)乙未春花朝,龙邑人张鹏程谨书”。

  “源头活水”石刻落款“见田书”,却未注时间。

  凤冈何坝的“夜郎古甸”摩崖与“曲水流觞”石刻,相隔距离500米,相隔时间188年,从距离看联系紧密,从时间看是乎并不相干。但是,笔者及县内几位资深书法爱好者均发现,两处石刻风格惊人的相似。它们都为楷书类型,且字形构架与运笔技法如出一辙,就连大小与镌刻形式亦很雷同,这不得不引发联想。

  在凤冈县城龙井,落款为“见田书”的古代石刻“源头活水”,位居龙井自然石面的最佳位置。对该石刻的背景、时间,长期以来考古界没有找到答案,只停留在分析推测的考辨层面。龙井的石刻群,有清乾隆至清同治年间的多组,除“源头活水”只落书者名未落年代外,其余石刻均落题款人名和时间。曾有人撰文将“源头活水”与“夜郎古甸”落款之两个“见田”作了一番推论,认为可能为同一“见田”。笔者经多次去现场观看,又拍照片进行反复比对,则有不同看法。

  首先,这两个石刻从字形风格与流畅程度都有很大差异。“源头活水”四字行笔流畅、字形潇洒飘逸,似感轻快,落款简单。“夜郎古甸”四字运笔稳重、字形中规中矩、略显沉闷,落款复杂,其中“将军过此”四字,纯属多余,特显“画蛇添足”之举,不符合书家常规,此语气倒是像为他人作品题跋的恭维之言。按常理,书写者一般不会耀称自己为将军的。显然,“夜郎古甸”石刻,为“见田”本人书题的可能性颇疑。两处石刻,虽然都有“见田书”字样,今因石面质量与风化之故,“见田书”三字的书法风格难辨异同,但落款方式及大字风格却截然不同。因此,笔者认为这两处石刻为同一“见田”书写的可能性极小。

  由于上述石刻的相互关联,笔者在此就“夜郎古甸”、“曲水流觞”这两组石刻,作了一厢情愿的推理,还请读者不要受此误导。

  首先,卢师武宦途失意回籍,其家中人丁繁旺,于是选择了这个既有龙泉古道经过,又能小隐于乡的山清水秀之地(原名国家沟,后曰三桂园,再誉卢家花园),故而另“筑室于别业国家沟”。从今卢家花园范围的卢氏墓分析,应是卢师武一房人全体迁徙至此独立成园(据卢氏后人及当地村民介绍,卢家原住何坝与龙泉界处的官寨),并将四周山石古木、田畴溪水,培植成斯文景观,常聚文人绅贵,诗书礼乐于这偏偶书香宅第。

  自古文人秉性,当其乐或悲凉之际,都有留情于世之意。或是主人自觉,或是客人建议,先书“曲水流觞”刻于卢家花园前石上,后又书“夜郎古甸”刻于卢家花园后驿道旁的岩壁。为包装此地文化厚重,他们一群骚客,自然就挖空心思,既要冠借名人之气,又要有由头说得过去。因而,巧借龙井“见田书”“源头活水”石刻之“见田”,来提升“夜郎古甸”摩崖这一景观的文化积淀。为明示人们知道“见田”的身份,而不至于轻视了该摩崖的分量,则落款时特意加注“李将军过此”五字以提醒,岂知,真是弄巧成拙了。

  为什么“夜郎古甸”石刻要落“万历丁亥岁秋九月”呢?这不难想象。那时,能“流觞出诗”者,必定是知识宽泛的人,他们当然了解,贵州境内字“见田”的著名书家,品阶又高者,非明万历年间贵州乌撒卫指挥使李文龙莫属。因此,落款“万历丁亥岁九月秋,见田李将军过此书”,则达到了合情与名气的双重效果。

  凭什么认为,龙井石刻“源头活水”的时间会在“曲水流觞”石刻之前而被巧借呢?这在龙井石刻群里可找到答案。该组石刻群落款时间最早的是:“龙泉,石阡守罗文思,乾隆丁亥(乾隆三十二年,公元1767年)”。笔者现场看到,罗文思“龙泉”石刻位于“源头活水”石刻之右下方,不但位置占偏角,且字的形体亦小得多。按潜规则,知府题字必选显眼之处,如若前面未被占用,知府的字是不可能让出宽敞之石不用,而去委居于边角处的。由此分析,“见田书,源头活水”应在乾隆三十二年之前,当然更在“曲水流觞”石刻乾隆四十之前了。

  当然,有这个“见田书”石刻的存在,聚于卢家花园的文人们,是不会舍弃这个可冠以将军称谓之“见田”名的。在当时的龙泉乃至现在的凤冈全境,还没发现另有官至三品或著名文人的书石题字。所以,“夜郎古甸”石刻,就被巧造为明代“见田李将军过此书”了,达到了籍以增添此地人文底蕴的目的。这只是推测,合理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解开了“曲水流觞”之谜。至于解开两处“见田书”石刻之谜,给后人一个交代,恐怕还需专家学者继续努力。亦希望这两处承载着凤冈历史与文化的石刻,得到良好保护,永放异彩。(完)

 

卢家花园的碾布石

卢家花园.溪水源头与神龟

卢家花园-清代炼铁高炉残骸

宁波发现的卢师武管造金砖

龙井石刻.见田书“源头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