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白玉兰

□王明相

　　好久不到园中去了，不经意间路过那里，园里的那株白玉兰即将开放了。

　　当时正飘洒着绵绵细雨，只见她静静地伫立在园林之中，宁静而落寞，高雅而凄清。我的心一下被她那份少见的孤雅所摄住了。

　　时候正值初春，恰是乍暖还寒，还寒乍暖的时候。几天前突然晴空万里，一派春意洋洋。人们无不满怀喜悦的奔出晦暗阴冷的居室，来到江边，来到田腾，来到仍显几份萧索的野外，享受阳光的温暖，享受和风的拂面。的确，那风吹来，

　　暖酥酥的感觉，毛茸茸的感觉，直教人的心尖痒痒。冬眠的欲念，一下子被唤醒，直勃勃的在胸膛里滚动。这时的风，也格外的稀奇，软而凉，暖而劲，很野，很疯，很浪，好像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群浪荡儿。它们从山的低处往上吹，像掀开少女的裙裾，把整座山上树叶的背面，从下往上全部翻转过来，白花花的一大片，颠鸾倒凤，使得往日稳重肃穆的山林，变得轻狂而难以自持。远远的，只看到摇动的山林和灰白的树叶，并听到哗啦啦的浪野的喧啸。

　　至于那些野地里枯败的草，也在风中颤动不已，并发出细微的鸣声，让人感到，它们似乎在急切的呼唤地底下那些深藏的草根，快一点发芽，快一点长出鲜嫩的芳草，赶快出来享受这美好的春光。江边的垂柳，本来还是静静的低垂，僵硬的枝条却一下子也柔软起来，好似枝条内突然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不舞动就难以消解内心里的欲望。江湾的水面上一群鸭子正在游弋，突然有一只兴奋起来，仰脖鸣叫，展开了翅膀，在水面飞奔。水面随即漾开层层波纹，倒映的蓝天仿佛一袭绸缎，被一手拢在一起，然后又被抖落展开……

　　春天来了，春天的到来就是不一样。

　　可是，这样的天气只是维持了两天，气温突变，立即又阴冷凄凄，有如寒冬，一切松动的景物立即又收敛了。然而，尽管如此，被唤醒的春之灵性，毕竟难以返回了，园中的这株白玉兰就是如此。她的春情在春天还没到来之前也许就已萌动，何况春天真的降临?于是，在初春这个乍暖还寒的时候，她忍不住毅然开放。她也许坚信，阴冷之后，绵绵的春雨之后，阳光就会到来的。她一定坚信，她的美丽，她的奔放，她的万种风情，一定会赢得灿烂春光的青睐，深深地感动着所有看见她的人，并永远留存在春天的记忆深处。

　　我站在树脚下，仰望这株白玉兰。她挺拔而高耸，无数的枝桠都一齐向空中伸展，一片叶子都没有。是的，一片叶子都还没有，只有无数锤形的花苞，像那乳白的灯球，繁密有致，缀满了每一枝枝桠，那将开未开的模样，仿佛欲言又止。那肥嫩的花瓣，洁白厚实，饱满坚挺，令人遐想。细细的雨，飘洒着，似有若无，像飘着的轻纱，像茫乱的春梦，从天而降。于是，白玉兰的整体形象就显得有些落寞和黯然。她那似乎失落与期待的神情，叫人怜悯，使人伤感，甚至抑郁。老实说，这样的天气，真的辜负了白玉兰。她的情意，她的芳华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与展现。要是这天是一个晴朗天，是一个暖风荡漾的日子，该多好呀。

　　因为天气阴冷，因为飘着细雨，园林的小路上根本没有人，除了我，四周一片寂静。树上看不到蜂蝶，更没有人来这里拍照、留影。在这初春的时刻，尽管这一株白玉兰已经含苞欲放，已经为春天准备了自己美丽的礼物，已经为这个季节准备奉献自己处女般的美丽。但是，没有阳光的拂照，没有蜂蝶的青睐，更没有人对她给予应有的赞赏与肯定。看着那些缀满了水珠的花苞和花瓣，那“梨花一枝春带雨”的落寞姿态，谁不动容伤怀?

　　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好几天。大约一周之后，天气晴好了，我再次经过园林，看到的白玉兰，一树芳华几乎凋落，地上好像是打碎的白瓷碗片，白花花一大片尽是凋落的花瓣。抬头看，树上仅存的只有零星而萎败的残朵。她已美丽不在，芳容已毁。

　　那天在细雨中，为白玉兰我感到无限伤感。此时，在阳光明媚的此时，我的伤感与惆怅又还增加几许。站在这里，我仿佛是为追悼一个辞世的青春美人，悲情涌涌，欲哭无泪。是呀，白玉兰的花期已经过去了，她为这个季节苦心准备的一个花季，在绵绵的细雨中，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

　　世间之事常如此。我想，又何止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