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北上抗日宣传工作点滴

□常 言

　　中央红军长征前夕，1934年7月6日，以红七军团组成六千余人的北上抗日先遣队，在军团长寻淮洲、政治委员乐少华的带领下，从瑞金出发东进，经长汀、连城、永安，进入闽中地区。

　　是年7月15日，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进驻永安石峰村，留下许多北上抗日标语，同时向社会各界发放宣传资料：《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宣言》、《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告农民书》、《中国能不能抗日》、《拥护红军北上抗日运动口号》……其中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政府、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为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宣言》由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政府主席毛泽东、副主席项英、张国焘及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朱德、副主席周恩来、王稼祥等人联合发布。石峰村亦谓红军北上抗日宣言第一村。2006年，又在该地发现红军标语80条，其中64条涉及北上抗日先遣队或北上抗日的内容。

　　1934年10月中旬，中央红军被迫撤离苏区，开始长征。在长征途中，留下大量的宣传标语，有墙上写的、木板上刻的、石上鎏的、纸上印的。内容有：向群众宣传红军政治纲领的，如“打倒国民党，拥护苏维埃”、“打土豪分田地”等;宣传红军民族宗教政策的，如“允许信教自由，实行民族自决权，保护番民利益”、“红军是回汉的军队”等;向白军进行宣传，如“优待白军俘虏兵，缴获枪有钱发，回家发路费，官兵平等，反对白军官打骂士兵”等;向群众揭露蒋介石、国民党罪行的，如“打倒不准群众抗日的国民党”、“红军一心要打日本帝国主义，蒋介石阻止红军抗日”等。

　　此外，在长征途中，红军通过各种形式作抗日救国的启蒙宣传，标语、口号便是其中之一。兹例举数条：

　　我们要抗日，红军胜利万岁!

　　中国人要想不遭日本帝国主义屠杀，就只有抗日!

　　日本帝国主义已占去东北四省，现又来吞灭全中国!

　　此外，老红军在他们的回忆材料中，亦涉及到长征期间的抗日宣传活动。兹从几个方面分述如下：

　　在政治工作中深化抗日救国思想 红军历来注重政治工作，党的大政方针都是通过政治工作变成部队的行动指南。

　　据肖锋将军的《长征日记》记载，1935年1月16日上午，他作为红一军团一师三团党总支书记，参加红一师政治部召开的会议。会上，谭主任详细讲解了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代主任李富春签署的布告，主要内容是：红军是工农自己的军队;实行中国共产党的主张，彻底没收地主的土地分给农民，消灭豪绅地主封建势力;推翻军阀国民党政府，驱逐帝国主义出中国;为创建工农群众自己的政权——苏维埃而奋斗!

　　老红军张南生将军长征期间任国家政治保卫团政委，他撰文回忆说：遵义会议刚开过，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同志便到保卫团，他向姚喆和我问过部队的情况后，告诉我们，党决定把我们团的三个营，分别编到一、三军团。邓发同志又告诉我们，中央已决定率军北上抗日，接着他又说明了中央这一决定对于挽救中国革命的巨大意义。

　　老红军涂通今将军，长征到遵义时任军团部卫生所所长。他在《红九军团四渡赤水》一文中回忆，一月十八日，接到军委通知。通知说，中央在遵义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中央认为，民族危机日益深重，蒋介石加紧实行内战卖国政策，全国性的抗日救亡运动不断高涨;从这些情况考虑出发，估计中国抗日高潮不久就要到来;为了迎接新的革命形势的发展，到抗日前线建立革命根据地，以便领导和推动全国人民的抗日斗争。

　　老红军许长庚，长征到遵义时是中华苏维埃国家银行总务科通讯员，在毛泽民身边工作。他在《长征中的中华苏维埃国家银行》一文中回忆;遵义会议刚开完，毛泽民(国家银行行长)告诉我们，中央开了会，我们要继续北上抗日。为了更有力地打击敌人，苏维埃临时政府要全部整编，我们国家银行也不例外;同志们的去向，很快就会通知到本人。最后，他还动感情地说，今后，在各自的岗位上，尽职尽责，鞠躬尽瘁，为打垮帝国主义和反动势力，为苏维埃革命作出应有的贡献!

　　召开群众(各界)大会宣传抗日主张。中央红军突破蒋介石设置的四道封锁线，在湘江血战中元气大伤，进入贵州黎平才得以喘一口气。1935年元月，红军进入遵义，得到了十数天的休养生息，兼之遵义会议的召开，这才缓过气来。

　　长征两个多月来，红军在遵义召开空前规模的群众大会(史称“万人大会”)，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万人大会的会场在今遵义市第十一中学所在地。

　　随同红军长征的著名文化人士成仿吾《在遵义的日子里》一文中记述：一月八日，遵义召开群众大会……毛主席走上前台，全场热烈鼓掌欢迎。毛主席向大家讲了共产党和红军的各项政策，说明共产党愿意联合国内各界人民、各方军队一致抗日。接着朱总司令介绍了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些讲话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然后是“赤色工会”、“红军之友社”的代表讲话。最后全场高呼口号散会。

　　时任毛主席的警卫员吴吉清在《遵义的春天》中回忆：在遵义万人大会上，毛主席做着手势，用他那洪亮的声音向群众讲解了革命政权不收苛捐杂税，实行民主选举的主张，以及中国共产党北上抗日的意义……接着，朱总司令讲了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并声明红军愿意联合国内各界人士、各方军队一致抗日。周副主席也讲了话。

　　刷标语口号，写鼓动诗传达抗日诉求。张爱萍将军回忆长征时说，当中央红军翻越邛崃山脉，越过终年积雪的大雪山——夹金山，与红四方面军的先头部队胜利会师时，欢呼声、口号声从山上到山下，像山洪暴发，震动山谷。宣传员写的鼓动诗，也在行军队列中朗诵：工农红军钢铁样，强渡天险扬子江，两大主力大会合，北上抗日敌发慌!

　　成仿吾说，红军进入遵义城，全城的大街小巷，凡能写几个字的，很快就写满了“红军是工农自己的军队”，“打倒卖国的国民党”，“帝国主义滚出中国去”，“取消苛捐杂税”，“欢迎白军弟兄拖枪过来当红军北上抗日去”!肖锋亦说，遵义大街上到处贴着红军的大标语：红军是工农自己的军队!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共产党是中国革命唯一的领导者!吴吉清回忆，在遵义的那些日子里，全城大街小巷、会场周围，到处张贴着宣传画，写上了标语口号，“干人起来打天下!”“红军是工农自己的队伍!”“反对国民党反动派出卖中国!”“红军北上抗日!”“坚决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去!”

　　在识字活动中灌输抗日救国思想。据长征期间担任红五团政委的赖传珠上将在回忆录中追忆：行军小憩和战斗间隙，只要多少有一点闲暇时间，红军战士都会抓紧学文化。没有纸就用手指或树枝写在地上。红军经过的路上，经常可以看到用树枝或指头在地上写下的标语(兼作识字、习字)：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刮民党”!北上打东洋(日本鬼子)!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另据肖应棠将军回忆，当年，有一张地图算是稀罕物。哪怕很简单的一张图，也比没有强多了。“根据地图，我们要北上抗日，金沙江是一定要过的。金沙江又成了一道难关，敌人防守的严密，是不用说的了，如果强渡的话，少不得又是一场大战。”肖应棠时任红军干部团二营五连连长，红军巧渡金沙江时，就是他所在的五连为全军前卫，巧妙地占领了渡口，为全军开辟了前进的通道。

　　对被俘人员进行抗日启蒙宣传。红军在长征期间，对俘虏的敌对人员，一是动员他们参加红军，二是对不愿从军者发放路费就地遣散。据陈云在其《伟大的远征》中记述，红军长征途中，在遵义打了一次大胜仗，红军把俘虏的官兵集中起来，由红军宣传员给他们介绍当时国内战争的情况及日本帝国主义一步步肢解中国的情况，指出国民党的“剿共”注定会失败。然后动员他们当红军。每个新兵发了三块银元，还发了缴获的枪支;不愿参加红军的就发给路费，并告诉他们到哪里去都可以，任尔自便。对被俘的军官，不论官阶大小，朱德都亲自对他们谈话，介绍红军抗日救国的宗旨，并希望全中国的军人能够组成统一战线，以应对日本帝国主义吞并中国的狼子野心。

　　美国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他的《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中，亦引述陈云写于20世纪30年代下半叶的材料，详述红军对被俘人员宣传，动员他们参加红军的情况。

　　伤重时依然挂念抗日救国。老红军吴吉清《在毛主席身边的日子里》一文中回忆：红军在贵州盘县时，在敌军飞机轰炸下，毛主席的夫人贺子珍为抢救伤员被炸，挂花十七处。当毛泽民和钱希均看望贺子珍时，贺子珍睁开眼睛说：“泽民弟，希均妹，我大概不能和你们共同北上抗日了。我负伤的事情，请你们不要告诉主席。他在前线指挥作战很忙，不要再分他的心。请你们把我寄放在附近老百姓家里，将来革命胜利了，再见面!”

　　抗日救国深入人心。谢良将军，长征期间担任红五军团三十七团政委，他在自著的《铁流后卫》一书中回忆：红军进入贵州黎平进行整编，红五军团和红八军团合并为一个军团，同时对伤病员进行安置，隐蔽到老百姓家养病。部队开拔前，谢良再一次探望留下养伤人员和生病人员。顺山叔和谢良是一个地方的，因打摆子，无法随军。顺山叔被送到黎平城外一条山沟的一户贫民家，家中只有一位老婆婆和一个小孙女。老婆婆对谢良说，只要我们有一口饭吃，就有他的一口饭吃。顺山叔也说，为了革命的胜利，我服从组织安排!

　　让谢良没有想到的是，他和顺山叔黎平一别，十五年后，直到1950年他回家探亲，才见到顺山叔。据顺山叔讲，他在那山沟养了三个月的病，得到老婆婆祖孙无微不至的照料。病好后，便追赶队伍。可是，跑了几天，打听不到一点确切的消息，有的说红军进川了，有的说走得还要远，到北方打鬼子去了。顺山叔想，既然红军还存在，那么，革命就不会停留。于是，他辗转六个月，才回到家乡。人们悄悄跑来看他，打听红军的下落。他成了宣传员，宣传红军到北方打鬼子去了;打完了鬼子，咱红军就回来了!

　　早在“九·一八“事变时，共产党就号召全国进行民族革命战争。中央苏区的党、政府、军队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针对日本侵略行径，发表抗日反蒋的主张和号召。1932年2月3日，《红色中华》刊登周恩来的文章，认为目前革命的中心任务是，要以“革命战争消灭帝国主义战争”;4月21日，《红色中华》发表以毛泽东为主席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政府《对日战争宣言》。

　　1933年初，日军占领山海关，进攻热河。针对当时的形势，毛泽东、朱德、周恩来代表苏维埃政府和军队，于1月17日发表《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入华北愿在三条件下与全国军队共同抗日宣言》。1934年4月，中共中央发布《中国人民对日作战的基本纲领》(又称“抗日救国六大纲领”)，由宋庆龄等以中国民族武装自卫委员会名义在上海发表。是年6月，以红七军团组建“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7月，从瑞金出发东征。8月1日，中央苏区举行阅兵典礼，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博古、刘伯承乘马检阅部队，朱总司令亲率检阅部队举行抗日宣誓。8月10日，军委编印《士兵工作提纲》规定：宣传教育的主要内容，应阐明对日作战的六个纲领和苏维埃红军对日作战协定三个条件及最近北上抗日宣言。

　　1935年6月初，蒋介石政府与日本签订出卖华北的《何梅协定》。是月中旬，红一、四方面军会师达维镇。15日，毛泽东、朱德、王稼祥等以苏维埃政府主席、副主席和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副主席的名义，发布《为反对日本吞并华北和蒋介石卖国宣言》，重申苏维埃政府继续宣布对日作战，全中国陆海空军与红军携手共同北上抗日，号召工人、农民、兵士、学生、教员、商人、记者、医生、看护、律师、工程师及一切爱国志士，革命民众，统统起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占领华北，反对蒋介石卖国，坚决对日宣战，收复一切失地，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是年8月4日，中共中央在毛儿盖召开会议，通过《中央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的决议》，指出日本帝国主义占领华北，造成中国政治上的严重形势，红军须开展苏维埃运动。决议将国家危亡与创建川陕甘根据地直接联系起来。后因张国焘谋害中央，分裂红军南下，使根据地的创建流产。同时，毛主席率中央主力红军继续北上，到达陕北，完成了伟大的长征。是年11月13日，中共中央发布《为日本帝国主义吞并华北及蒋介石出卖华北出卖中国宣言》，指出中国工农红军的胜利，即是抗日反蒋的胜利。中央红军转移到抗日的前线阵地，从而打开了中国革命的新局面。

　　综上所述，中央红军长征前，“北上抗日”也已烙印在红军将士的心壁了。长征在即，中央发布《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出发宣言》，表明红军撤离苏区以图抗日救国。李德在《中国纪事》中说，红军转移苏区并不是北上抗日的军事行动。李德“误读”中国，这只是一个小例证。虽然李德、博古撤离苏区是处于慌乱状态，但广大红军将士则认为，这是从内线转到外线，一旦冲破蒋介石的剿杀，就有可能实现抗日救国的抱负。红军长征，“北上抗日”是这支军队的灵魂。遵义会议决议中虽未写明“北上抗日”，但“渡江北上”已成共识。红军当时急需的是解决军事问题，最紧迫的任务是自己救自己。从前面引述的材料中得知：会前的群众大会，或宣传口号;及会后的关于会议的传达，都包含着“北上抗日”的内容。

　　长征前，长征中，面对危险中的中国危局，面对危难中的红军命运，“北上抗日”，既是自救，又救中华民族于倒悬。

为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