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的 童 谣
□李海培
有月亮的夜晚, 村里的晒坝里流泻着一汪柔柔淡淡月光,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一边玩着游戏,一边唱着童谣,稚嫩的童声宛如天籁,在夜风中徜徉着、流淌着。“大月亮、二月亮,哥哥出来做木匠,嫂嫂出来蒸糯米。蒸得半碗米,拿给幺幺吃,幺幺吃了肚子疼,请个端公来叫魂。端公吃酒醉,倒在鸡窝睡。鸡蛋当枕头,鸡毛当盖被。”
在乌蒙山区,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童年的记忆里,妈妈经常教我们唱童谣。邻居来家里推磨,妈妈就教我们“推磨摇磨,粑粑半个。放在幺幺枕头边,耗子咬去大半边,二天早上幺幺醒来喊皇天。推磨荡、摇磨荡,推对粑粑去望娘。娘又远,路又长。走一步,咬口尝。走到娘家害娘不得尝。”在油灯如豆,推磨声叽叽嘎嘎的响动中,推磨的人灵动的影子如皮影戏映在墙壁上,尚小的我们坐在草墩上,妈妈在旁边用草架编着草鞋。妈妈念一句,我们也跟着学一句,儿时记性好,念两遍我们就记住了。
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流萤飞舞,虫吟蛙鸣,星星点灯,童话一般美好。我们在大槐树下的一块平滑如玉的石板上躺着,感觉凉凉爽爽的,身子格外的舒服。偶有蚊子肆虐,一掌打去,掌心就有红彤彤的血印。几个小伙伴头挨着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唱着童谣,比赛谁说唱的童谣最多谁就是孩子王。记得上世纪70年代初,从贵阳城里下放到我们村的余光霞和我们同龄,他说了个《十样怕》我至今仍记忆犹新。“虾怕一(鱼),皇帝怕二,破扇子怕三(煽),有钱人怕四(事),文官怕五(武),豆腐怕六(绿),瘦马怕七(骑),萝卜怕八(拔),破衣裳怕九(扭),棉袄怕十(湿)。”听罢,小伙伴们齐声叫好。我不甘示弱,因为我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童谣可以用箩筐盛。“折耳根,遍地生,家外婆,亲外孙。我从外婆门前过,外婆喊我进家坐。煮碗豆芽十二根,蒸碗肥肉像墩墩。外婆叫我多吃点,舅妈门前挤眼睛。外婆叫我吃光碗,舅妈门前跺脚跟。”我还没说完,小长发就迫不及待,他大声武气地唱道“月亮光光,骑马烧香,烧死毛大姐,气死毛三孃。三娘角,采豆角,豆角空,嫁豆公。豆公矮,嫁螃蟹,螃蟹过沟,过出泥鳅。泥鳅告状,告出和尚。和尚打鼓,打出老虎。老虎爬岩,爬出儿来……”直到夜深,母亲在门口喊我们回家睡觉,我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童谣像一泓清澈的山溪水,伴随着我们快乐地成长。童谣给了我们无穷无尽的乐趣,并根植于我们幼小的心灵。每当唱起儿时的童谣:“小板凳,脚歪歪,让我爷爷歇下来。我给爷爷捶捶背,爷爷夸我好乖乖。大姨妈,会剪花,剪个金鱼剪个虾,剪个金鸡蛤蟆样,剪个洋人骑白马,剪个耗子背南瓜,剪个和尚留头发,剪个姑娘背娃娃,剪个猴子学画面,剪个老人来看花。一颗黄豆圆又圆,推成豆腐卖成钱,人人说我生意小,小小生意赚大钱。”我们就会充满乐趣和找回那份无忧无虑的纯真。
在贵州六枝老家,村子里每年春节都要玩花灯。旦角一般由身材苗条的男人饰演。俗话说,好儿不看戏,好女不看灯。每场花灯的开演前先耍棍后扯白,扯白属于童谣的一种形式。那些扯白段子,深深地镶嵌在我的记忆深处,如“小伙平时不扯白,扯起白来了不得。三十晚上大月亮,碰到盗贼偷水缸。聋子听到脚步响,瞎子看见翻堰墙,哑巴急忙打电话,爪手急忙摸手枪。跛子急忙去追赶,吓得盗贼几头慌。”再如“后园一蓬草,风吹两边倒。好的配好的,臭虫配虼蚤。鸡罩关蚊子,关的连气出不得。老糠搓绳子,手上勒几勒。驮索捆骟鸡,蹦断几半截……”
如今,随着农村城镇化大量的人外出务工,农村格外的冷清。大片田地荒芜,多数人家的门都锁上了,童谣已成为遥远的过去,正渐渐地消失在乡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