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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25-09-23

家的味道


□梁  松


六月六,不仅仅是布依族的一个传统节日,更是一场关于味觉与亲情的盛宴,承载着太多太多温暖的记忆。

回想小时候,每年六月六,母亲一大早就起来生火做饭。待我穿好新衣服洗好脸,一小碗平时很少吃到的猪油拌饭就端到了面前,那香味至今记忆犹新。

母亲忙碌着将鲜嫩的竹笋切成宽宽的薄片,与刚买来的新鲜猪肉一同炖煮。锅中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是时间最悠长的低语。另一口小一点的铁锅也没有闲着,正在炖煮平时舍不得宰杀的自养土鸡。

中午时分,待到饭菜上桌时,我早已暗暗咽下不少口水。母亲慈爱地将油光澄澄的带皮鸡肉夹到我和哥哥碗中,每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感。接着,母亲又盛了一小碗花糯米饭,连汤带肉地舀了一瓢鲜竹笋炖肉汤浇在上面,轻轻放在我面前。竹笋鲜嫩脆甜,猪肉软烂醇厚,花糯米饭经过鲜爽开胃的肉汤浸泡,愈发香糯柔绵清甜鲜美,味美至极。

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时,母亲又将准备好的一小挑美食送到面前,一头挂着用粽叶捆好的鸡腿和几个素三角粽,另一头挂着几个带蒂的嫩黄瓜,挑子稳稳当当地上了哥哥的肩头。

村里的娃娃早就挑着鸡腿等物在我家下面的旧粮仓小晒坝上集中了,一阵喧闹,分成两帮。

一帮三五成群的满寨游,游累了,找个地方,卸下美味,大嚼一通,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另一帮则是东家逛逛,西家走走,回来的时候,总是拿着人家打发的三角粽、嫩黄瓜什么的。

我和几个小伙伴却并不满足,又约着去玉米地里找鸡枞菌。

湛蓝的天空、幽静的群山、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阵阵蝉鸣中,我们来到村边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我和阿海负责守着鸡腿等物,哥哥和大点的阿国等人则钻进玉米地里搜索鸡枞菌。每当发现一朵散发着香味的鸡枞时,大家总是欢呼雀跃,共同庆祝。

时间差不多了,大伙陆陆续续钻出玉米地。有的捧着用玉米叶捆着的鸡枞,有的带来了用芋叶包着的野地瓜。也有两手空空的倒霉蛋,大家都纷纷对他大笑。

笑够了,不觉已是又累又饿又渴,大伙遂放下手中刚刚找到的鸡枞等物,就地盘腿坐下,一口鸡腿,一口素三角粽,吃得好不惬意。

夕阳西下,看着两手空空的倒霉蛋,大家纷纷匀点手中的鸡枞给他,然后唱着刚刚学来的布依山歌往家的方向走。

傍晚时分,母亲将洗好的肉厚肥硕、质细而丝白的鸡枞和中午舍不得吃的鸡汤一并放入大铁锅炖煮。随着劈柴在灶膛中燃烧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鸡枞的鲜香与土鸡汤的醇厚即刻完美融合,整个屋子瞬间弥漫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上灯了,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着凝聚了自然与亲情的鸡汤煮鸡枞,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感激与热爱。

母亲忙着给爷爷和我夹菜,而父亲则拿出出差时买回来一直舍不得喝的瓶子酒,先给爷爷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一杯,轻轻呷一下,一脸满足。

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母亲总是想方设法把简单的农家食材尽可能烹饪成可口的饭菜。尤其是每年六月六,母亲做的那些饭菜,成为我的儿时记忆之最。

现在,居住乡下的老母亲每逢六月六,依然会打电话让我们回去吃鸡枞菌。谈及儿时六月六时的趣事,在一阵轻快的欢声笑语中,连汤带菌把饭菜吃了个精光,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也有我们太忙回不去的时候,母亲就架锅制菌油,用玻璃罐装好,给我们带到城里。这时我们总是赶紧煮一碗面条,浇上香喷喷的鸡枞油,加上一小夹酥脆软糯而有嚼劲的炸鸡枞菌,大快朵颐。

如今的我,时常想念母亲做的饭菜。原因正如鲁迅先生在他的《社戏》里描述罗汉豆放盐的那种感觉:“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其实,文中怀念的不仅仅是罗汉豆。亦如我,六月六的味道,就是母爱的味道,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