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晴

□潘期武

　　天，远远地还没有亮开。但他们，老早就来了。三三两两一起，熙熙攘攘一群，不管春夏秋冬，不顾严寒酷暑，提着鸟笼，神采奕奕地来了。

　　笼中鸟儿欢叫，遛鸟的人笑容满面，旁人光看着就被这快乐的气氛所感染，早起的那点子疲倦似乎都一扫而空了——这不是公园，只是我单位旁的一片绿荫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一个胜似公园的地方。每天总会有这么一群遛鸟的老人，手里提着鸟笼，笼外罩着素面的、蜡染的，雪花点点，各式各样的布罩，悠然自得，不快不慢地踱着步子，轻巧地把鸟笼挂在合适的枝丫树杈上……笼衣掀开，让鸟儿尽情嬉戏玩耍，自己则约友在这片绿荫地上下棋、耍牌、拉家常、听收音机……

　　华发早生，脸颊千沟万壑，他们大多是退休下来的老人，六十岁到八十岁不等的年纪，爱好相同，抱团取暖让他们的晚年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前些年，我参与脱贫攻坚督战，在那些日子里走过不少乡村，时常见到村中三五个老人，自备板凳和桌椅，乐呵呵地在村里那棵遮天蔽日的香樟树或榕树下，纳凉、闲聊、抽烟、打牌，生活好不惬意……人活一世，生活虽平凡但不失烂漫，烟火亦会温暖千山。城里的月光，很美；乡村的日月，也赞。苦也是一辈子，乐亦是一辈子，何不欢乐为之？人生啊，不一定需要远行，手边的光阴，亦可是你想要的答案。

　　太阳出来了，暖暖地照拂着大地。碧蓝天空下，老人们还在那，乐享人间，无忧无虑。而立之年的我，闲暇之时也会思索，人活着为了什么？余华老师在《活着》中说，“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句句直指心灵。生活，难免困难重重，需要坚强面对，乐观不屈，珍视和理解生命，勇于知止，乐于知足，笑看人生得失，方能淡观荣辱，尽享人生福与乐。

　　工作余暇，我隔窗观望。看那空气清新、林木繁茂的“公园”里，老人们有的三五而坐，在石桌上喝茶聊天，有的则独自一人，静静倚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全神贯注看着笼中雀跃的鸟儿。无论结伴或是独处，老人们自得其乐。或许是感受到主人们内心的平和欢喜，鸟儿们也竞相“亮嗓”，一时间，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清脆的鸟鸣声在整个园子此起彼伏……

　　曾经，也有人提意见，这是办公区域的绿化带，不是真的公园，怎么能让“闲云野鹤”高声喧哗，游来荡去？要不要管束制止？“我们终将会老去。老有所养，老有所乐是每一位老人的期盼。提升人民群众生活的幸福感，党政机关必须言行一致，知行合一关心关爱支持。”单位领导笑着说，随即要求再把机关卫生间对老人们予以开放，实事一件做到底。

　　是啊，人生漫漫，我们终将老去。一路走来，多少悲欢离合，多少风风雨雨。每一个拼搏的日子都值得铭记，每一段难忘的记忆总还闪闪发光。人世沧桑，韶华易逝，我们身上的褶皱早已和山川湖海紧紧连在一起，都不容易，都很了不起。老人们在这个“公园”中度过的不仅仅是晚年，更是风雨之后享受人生的可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