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访 坡 丹
□覃长念
贵州黔南州荔波县的很多地名,历史都很久远,其中有很多都来自于布依语的音译。比如坡丹寨名本是布依语“对门坡”的译音,但不经意间的译音却赋予了“坡丹”这个寨名无限的韵味。
爱中国画的人都知道中国画自然离不开丹青二色,当他们只从“坡丹”字面想象这个只有三十来户人家的布依小寨时,脑海中最先浮现的也许会是一幅水墨丹青的美丽画卷。通过几次不同季节、不同视角的亲身体验,我个人倒是觉得将“坡丹”这个寨名理解为一幅丹青画卷确也名副其实。
2019年5月,我首次来到坡丹。远看坡丹,四周梯田美池,桃花溪、明镜溪一前一后淙淙潺潺,交汇于小寨东南角,寨后林木葱茏,溪边吊竹丝丝,房前屋后桃李依依,田间小路蜿蜒相连。在明月溪、楼花溪两条溪流上,横跨着四座精致的古石桥,现已列为县级文物加以保护。
春夏之交的坡丹,好一派田园农耕的繁忙景象。引水打田的老乡随处可见,或单,或双,或夫妻档,或父子兵,或兄弟连……三三两两,点缀于梯田阡陌之间。微型耕田机的嘡嘡马达声与训犊学耕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古老的农耕文明与现代工业革命带来的机械化耕作方式在这里相遇,但都并不冲突。耙过待栽的水田明镜一般,掮犁荷锄牵牛而过的农夫村妪倒映水中,别有韵味。田坝中间几块秧田,秧苗郁郁葱葱、青翠欲滴。在秧田中劳作的有成双成对的年轻夫妇、结伴的妯娌、背上背娃的少妇,轻声呢喃的夫妻情话、抒情自娱的布依山歌小调隐隐约约,不绝于耳。当他们偶尔抬头发现了陌生的路人时,短暂腼腆过后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用布依族人热情内敛方式向你打招呼。此景此情,竟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如出一辙。
走在进寨的田间小路上,“咿呀、咿呀”的蝉鸣声,还有“呱呱呱”的蛙叫声,此起彼伏,这些小动物、小昆虫以它们特有的协奏曲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农家餐馆,坐着稻草编织的草墩,围着松木打造的弯桌,品着布依族人酿制的米酒,听着具有与诗经赋比兴相同表现手法的布依敬酒歌,虽已酒过三巡,但大家仍兴致不减。
去年8月底,我又一次来到坡丹。初秋清晨,坡丹笼罩在丝丝薄雾中,黄绿相间的稻田层层叠叠,在清晨的柔光下显得更加清新艳丽。几只“咯咯”作声的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崽在田坎边草丛中觅食,一位身着土布衣服包着头巾挽着裤脚的老农,担着竹编箩筐正朝着青草肥美的田坎走去,准备割草回家喂牛。草丛中、竹蓬里、树林中,依稀的蝉鸣声和鸟叫声不时传入耳里,不但没有使人感到喧闹,反而显得山村清晨更加宁静宜人。呼吸着清新空气,迎着习习晨风,初秋那些以金黄色、草绿色、青色为主色调的景物映入眼帘。这些色彩搭配和景物摆布没有人为修饰,没有刻意雕琢,却浓淡恰到好处、过渡自然。
乡村的早晨,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绚烂街灯,没有车水马龙,但那些看似平常的景物在初升阳光的辉映下反而更加色彩斑斓。此时,若是城里热恋中的情人牵手在树荫下,远离城市的喧嚣,倾诉心中的情话,那一定会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环抱坡丹的桃花溪、明镜溪交汇于寨脚之后与另外几条支流汇合而成的九龙溪蜿蜒流向捞村谷地,这条穿越于喀斯特峰丛之间的山涧溪流景色之美我早有耳闻。2022年盛夏的一个周末,我终于得以一睹真容。
那天,一大早我们便驱车从县城出发前往坡丹,在寨上几个年富力强的布依族汉子的带领下向九龙溪进发时已是日上三竿。炎炎夏日,虽然不是正午,但是那炙热的阳光却足以让人不敢直视太阳。才走了一段并不长的田间小路,大家却早已汗流浃背。进入溪涧之后,暑气突然像消失了一样——山谷间树木繁茂,荫翳蔽日,淙淙潺潺的溪流给人送来丝丝凉意。刚刚经过骄阳炙烤的我们赶紧把脚伸进清凉的溪水里,尽情享受着这份大自然馈赠的礼物。
溪涧两边长着茂密的常绿灌木,也有一些乔木,浅水岸边随处可见不知名花草。阳光透过树枝叶缝洒落在溪流中、青苔上、花草间,波光粼粼,葳蕤潋滟。溪涧落差时大时小,溪流时缓时急,跌宕起伏,大小瀑布随处可见,溪水清澈见底,晶莹剔透,如丝如练。
这样的景致撩起了我无限的拍摄欲望,不停地从不同角度将这些美景框进镜头中,生怕漏掉其中某一幅画面。不觉已到正午,虽然我兴致不减,但还是在同伴们的多次催促下,恋恋不舍地收起了摄影器材,踏上返程的路。
我已领略了坡丹春夏秋三季的风物。我在想象着,若是在冬季,遇上漫天飞雪的天气,那银妆素裹的坡丹该有多美啊!我期待着……
《坡丹印象》 熊亚平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