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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21-12-16

花石相映:赏石文化漫谈

 

□汪翔

 

  离住所数里远有一处公园,林木繁茂、花草繁多、石头林立、风景优美,是我每天散步的地方。

  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分散在花草丛中,那么的随性,那么的自在,全然没有喧嚣尘世中的浮躁之气。各色花草杂然开放,花草的衬托,让这些石头更有意韵。这里的花,自由而散漫,矮小却精致,紧贴着草地,依偎着石头,一朵挤着一朵,有的钻进石头的缝隙里,有的迎风撒娇,花的艳与石的白,相映成趣。花与石的组合,不知道是园艺师故意摆弄的风景,还是花石相生的思念融合的一种情愫。温和的阳光,将松竹的弦歌,温润成一种久违的暧昧;花草的清香,将静谧的石韵化作了时光里的缠绵。

  这里的石头不算多,也没有擎天巨石,多少大小之间,我以为恰到好处。黑白相间的纹理疏密有致、线条顺畅,寒凉又不失温润。有一石独卧,有三两石直立突兀,有数十块聚结成林,姿态嶙峋凛冽,如同天兵战场布阵,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宇宙的智慧和神奇,都在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有的形成了天然花盆,中间生长着花草树木;有的布满青苔,几只小生命,慢慢在青苔上爬来爬去;有一块百孔石满是小孔,孔洞相连之处,忽明忽暗,让人无限遐想。鸟儿踩着风的节拍,在树木花草石头间鸣叫,留下一袭音节,恍若天籁。我轻轻漫步于这花与石的景致里,飘逸唯美的画面,让我陶醉。

  风轻拂,花在动,石静卧。花,鲜艳、媚好、柔软;石,清冷、坚硬、厚重。一柔美,一阳刚,这是一组动与静相济,柔美与阳刚交融的灵性诗画。有鸟栖石,有花偎石,有蝶恋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立体的画。

  的确,花石相映,自古为画家所喜爱,他们赏石,画石。奇石天然是画中物,集形、色、声、韵于一身,那天然之美,让多少丹青妙手为之倾倒。

  在中国画史上,以石为名,以石为号,以石为居的书画家不计其数。仅以明清两代为例,著名的就有石头陀(蓝瑛)、石田(浓周)、石涛、石溪(髡残)、石谷和石师道人等。至于近代齐白石、傅抱石先生等,就更是世人皆知了。

  中国赏石文化源远流长,至宋代达到鼎盛时期,徽宗举花石纲,成为全国最大的藏石家。由于皇帝的痴迷,达官贵族、绅商士子争相效尤。于是朝野上下,搜求奇石以供赏玩,一度成为宋代国人的时尚。以书画两绝闻名于世的米芾是当时最有名的藏石、赏石大家。米芾一生博雅好石,精于鉴赏。他不仅因爱石成癖,因对石下拜而被国人称为米癫,而且在相石方面,还创立了一套理论原则,即长期为后世所沿用的“瘦、透、漏、皱”四字诀。其实当时癖石者甚众,米芾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爱石而癖”绝非米氏所独钟者。

  明清两代赏石、画石文化发展到了全盛时期,名家辈出,《园冶》《群芳谱》《闲情偶记》等著作都对赏石进行了详细论述。徐渭用一团湿墨表现坚硬的石头,意蕴无穷;八大山人画石,小头朝下立足不稳,摇摇欲坠,可称危石;吴昌硕画石,勾、皴、点、染一样不少,独具匠心;李苦禅画石,一勾二染三点苔,颇具情趣;潘天寿画石气势磅礴,酣畅淋漓;崔子范画石宁拙勿巧;刘荫祥画石宁方勿圆……

  唐伯虎有一幅《立石丛卉图》,绘立石一块,上部微倾,一如画家侧身横立,石下几丛草花盛开。画幅自题诗曰:“杂卉烂春色,孤峰积雨痕。譬若古贞士,终身伴菜根。”可见作者以石自喻,那孤峭而立的怪石,似乎就是作者的化身,虽“终身伴菜根”,亦不屈其挺拔、傲然之志——真乃“古贞士”也。八大山人《秋花危石图》所绘巨石,上大下小,以斜塔的姿态矗立,仿佛凌虚蹈空,随时都会倒塌下去,真可谓岌岌乎危哉,山人以枯笔狂扫,将石头力压千钧的态势凸显出来,而一株秋花,就在这危石之下,傲然开放。巨石的张狂、粗糙,秋花的纤小、轻柔,构成了极大的反差。山人用墨如醉,但哲心似发。花儿不因有千钧重压而颤抖,萎缩,而是从容地、自在地、无言地开着,绽放着自己的生命。危是外在的,淡定却是深层的,生命有生命的尊严,一朵小花也有存在的因缘,也是一个充满圆融的世界,外在的危是可以超越的,而生命的尊严是不可沉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