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寒冬催生的组织变革还在持续，但他筹谋更大蛋糕的斗志有增无减

丁磊“押宝”教育

□赵东山

　　今年春节刚过，网易就发起了新的一轮业务调整优化。

　　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大幅度裁员，教育业务线成了此次裁员的重灾区。

　　多年来，在几大互联网巨头中，网易算是最重视教育的一家，旗下设立网易教育事业部、网易有道两条业务线，拥有10多款教育产品，软硬件兼备、工具与服务并重，覆盖从K12学科辅导到成人职业教育再到少儿素质教育等的整个学龄段及业务体系。

　　网易教育事业部属网易杭州研究院，以高等教育、成人职业教育为主;网易有道属北京研发中心，以K12学科辅导、人工智能技术开发为主。两者在成立之初就一直并行发展。

　　然而，伴随此次业务调整，位于杭州的网易教育事业部极有可能并入位于北京的网易有道，原有业务线将成为有道在杭州的分部、工作室。至于具体原因，网易教育事业部一位在职员工透露说，“可能是因为教育事业部的业务不太挣钱”。

　　“杭州教育事业部有400多人，云课堂项目组只留25人、中国大学MOOC项目组留35人，还有一条业务线留45人，具体人数可能比这还少。现在，教育事业部总经理蒋忠波也不在杭州，估计正在北京谈业务整合。”该员工称。

　　综观网易教育当下状况，一场釜底抽薪式组织变革已是当务之急。

左手公益 右手商业

　　网易两条教育业务线各自发端的契机并不相同。在发展初期，有道更多是提供互联网教育工具的角色，网易教育事业部则更多具公益属性。

　　有道的CEO是周枫，本科、硕士均就读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2007年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博士学位。在周枫的规划中，理想选择是留在高校教书;但在读博期间，他的论文被丁磊看到并被赏识，后来便受邀加入网易，负责有道系产品研发。

　　正因周枫对教育事业的热爱，他所操盘的有道才逐步深入教育行业。

　　2008年，网易有道上线自主研发的在线翻译引擎，推出有道词典、有道翻译官、有道口语大师等多款外语学习型工具产品。此后，有道又先后上线有道云笔记、有道乐读等教育类工具产品。

　　工具只是入口，根据学生学习的路径，有道逐渐将业务拓展到教学内容、服务上。最近几年，有道开始在K12学科领域发力，先后发布了有道数学、有道口语、有道作业宝、有道精品课等产品。

　　有道起步之时，在网易杭州总部，教育事业部也生根发芽。

　　2010年，正值国内互联网优质内容还很稀缺，网易推出“全球名校视频公开课项目”，聚集了1200集来自哈佛大学、牛津大学、耶鲁大学等世界知名学府的公开课视频，内容涵盖人文、社会、艺术、金融等领域。该项目以公益为宗旨，用户可免费观看学习，一时间拥趸众多——这便是后来的网易公开课。

　　网易公开课实践，为网易打开了做教育的端口。在观察公开课用户的学习行为之后，网易捕捉到用户对职业技能学习的强烈需求，遂于2012年上线网易云课堂。直至彼时，网易才真正开始做教育业务。

　　网易云课堂主打职业提升方向，课程包括以就业为导向的微专业及其它IT互联网、设计、产品经理、前端开发等实用技能课程，用户群体主要是大学生、职场白领。

　　2014年，随着MOOC在全球兴起，网易又与高等教育出版社合作推出“中国大学MOOC”，发力高等教育，汇集众多985高校精品课程，并逐步引入高等职业教育课程、面向高中生的“大学先修课”。

　　用户在中国大学MOOC上，不仅可免费学习北大、复旦、浙大等众多知名学府的优质课程，考核合格后还可获中国大学MOOC颁发证书。但此项目完全是公益性质，未给网易带来任何营收。

　　最近几年，在首批网易教育产品用户逐渐晋升为父母后，网易开始探索K12领域。2015年，推出中小学生在线1对1辅导产品“网易100分”;2017年，自主研发少儿编程学习平台“卡搭编程”，内容包括Scratch/Python编程主体系课程，乐高教育、无人机硬件创客体系课程等。

　　网易教育事业部的产品全部由蒋忠波负责。他2004年毕业于浙江大学计算机系并获硕士学位，2011年加入网易。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网易教育事业部与网易有道并驾齐驱，“井水不犯河水”;直到近些年，两者才在K12领域开始产生重叠。

　　相比网易教育事业部的大规模公益投入，网易有道从很早便开始注重产品营收。具体说来，当有道词典积累到一定用户规模后，网易有道便开始有广告收入，如今K12业务更是发展迅猛。

情怀让步于现实

　　网易为什么要做教育?

　　丁磊曾就此给出解释：“网易做在线教育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非常希望能够通过互联网这个渠道和手段，打破各种壁垒，让每个人都可以平等地接受教育。”

　　虽然网易教育类产品已受大众广泛喜爱，但因大规模公益投入与在线教育本身特性，总体营收一直比较尴尬，尤其网易教育事业部产品曾被业内人士调侃为“用游戏养着”。据称，网易云课堂在上线之初，甚至并未设立KPI。

　　此外，相较其它互联网巨头，网易做教育的姿态也更“实在”。

　　目前，腾讯、阿里、百度、京东等公司更多是通过核心底层技术，为教育机构、教学环节赋能，或提供大众化教育工具型产品，并不涉及某一垂直领域的具体业务。网易却恰恰相反，直接深入业务底层，提供教学内容及服务。

　　这倒很符合网易的公司文化。虽身为CEO，管理事务繁杂，丁磊本人对产品设计却一直有着执着追求。

　　但经济寒冬之下，作为大厂情怀之作的网易教育，最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合并裁员顺理成章。

　　过去一年，以游戏、电商为核心业务的网易，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在游戏监管趋严之外，网易电商的营收增速、毛利率大幅下降，获客成本越来越高。

　　网易教育业务一直未在财报中单独展示，只是与邮箱等业务被归于“创新及其他业务”。网易2018年第四季度财报显示，该业务板块收入为13.86亿元、同比增长14.2%，毛利率却已连续5个季度为负数。

　　其实，网易教育事业部也曾做商业化尝试。

　　2017年，该部推出“行家计划”，提出以“创造更有效的学习”为目标的精品化平台战略。意在从精品课中选出头部老师，由网易云课堂提供优先对接销售渠道的特权，如企业、高校购买的优先推荐权。去年初，网易云课堂推出一档名为《网易戏精出来讲课啦》的爆款分享课，单价为39.9元，上线仅2小时订单已破万。此外，网易云课堂还与歌手胡彦斌、深度学习工程师吴恩达、腾讯微信团队等做了众多热门课程尝试。

　　即便网易云课堂早在去年1月底已突破5500万用户，整个网易教育事业部算上网易公开课、中国MOOC用户在内，总用户数则已超过1个亿;但迄今为止该部仍未实现盈利，旗下卡搭编程等项目则仍处于投入阶段，暂无造血能力。

　　在“行家计划”发布会后的群访中，蒋忠波表示因教育公益属性，很难过多、过早考虑营收，也需因产品而异;对于新方向，网易教育会更多关注用户活跃度、产品发展，至于较为成熟的云课堂，网易会更多尝试商业化。

　　但除此之外，在线教育本身也存在着颇为棘手的盈利难题。目前，VIPKID、沪江、51talk、尚德教育等多家在线教育机构均处于亏损状态。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育行业从业者说，在线教育企业普遍亏损主因是前期投入大，加之市场推广、各家之间竞争，往往投入很难立马见效;但未来市场空间必定广阔，伴随在线学习用户增长，边际成本会逐渐降低。

加码而非收缩

　　虽然人员调整力度颇大，但丁磊发力教育的雄心并未改变。

　　在网易2018年第四季度财报电话会议中，他表示除了核心游戏业务，今年网易将在电商、在线教育、音乐几个赛道里更专注地去做。

　　丁磊对教育一直情有独钟。身为全国政协委员，他在去年、今年两会上都准备了与教育有关的提案或建议。去年接受多家媒体采访时，他曾表示自己深受传统教育问题困扰。

　　正因此，丁磊呼吁教育资源平台共享，利用“AI+教育”等互联网技术，消除城乡教育鸿沟、贫困代际传递，推动城乡教育均衡发展;强调重视STEAM教育资源在中小学精品在线开放课程平台的应用;鼓励引导学校、教师观念升级，完善课程评价机制。

　　网易教育接下来面临的更大挑战，是业务的行业竞争与技术的趋势竞争。值得一提的是，网易有道在10多年探索中，已有相当斩获。

　　在网易有道新年全员大会上，周枫透露去年网易有道营收增长60%;其中，有道精品课K12付费用户较上年增长5倍、营收增长3倍，服务用户已逾500万，成为网易旗下付费用户量最大的在线教育产品;有道词典用户也突破7亿;网易有道海外产品U-Dic，在印度市场超越Google Translate，名列印度地区Google Play教育榜第一。

　　周枫带领的网易有道，在商业变现及具体业务形态探索上，相对保守克制。

　　在1对1业务模式大火时，他坚持“双师直播大班”这一稳妥模式。事实证明，1对1模式虽起量快，但直到现在依然全领域亏损严重，大家对1对1的信心明显减弱，行业中1对1、小班课、大班课等模式正快速分化。

　　计算机专业出身的周枫，在产品研发过程中极为重视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等技术应用，由他主导开发的有道智云智能开放平台，推出不到两年营收已初具规模。

　　网易有道还积极探索人工智能与教育硬件结合。去年，网易有道推出有道翻译王2.0 Pro、有道智能笔、有道词典笔、智能答题板等硬件，让学生实现随时随地翻译、自动批改作业。在周枫看来，教育类智能硬件目前还是未被开发的金矿。

　　去年4月，网易有道宣布完成首次战略融资，由慕华投资领投、君联资本参投，投后估值达11.2亿美元，跻身独角兽行列。网易有道正式成为继网易云音乐、网易未央后，网易阵营内第3个独立融资品牌。

　　周枫表示，虽然2018年对互联网行业来说无疑是“不好过”的一年，但在线教育仍快速发展，全行业增长率达40%以上。据其判断，最多不超过3年，线上教育体验一定会大幅超过线下培训。

　　网易为何更专注做教育?丁磊给出的解释是，网易在过去多年已完成用户积累，中国家长已越来越习惯于接受网上教育，随着人工智能技术成熟，在线教育从设备、课程上创新变得越来越有可能。“第一是市场规模很大，第二是用户能够接受。”

　　根据市场调研机构艾媒咨询发布的《2018中国在线教育行业白皮书》，预计到2020年，中国在线教育用户规模将达2.96亿人，市场规模将达4330亿元。

　　大力整顿后的网易教育，或将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