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秋故居考(上)
□安 民
明朝中叶进士田秋,字汝力,号西麓,二十岁中进士,曾任广东右布政使,官居二品。其一生秉承忠诚,担当,为民思想,为乌江中游的历史文化、教育、民生等做出了积极贡献,被后世称为黔中教育先贤。
田秋在《思南府志序》中曾写道:“天下平而文物兴”。当前,时值民族伟大复兴历史机遇期,弘扬传统文化,挖掘、整理濒临湮灭的乡土文化和文物已成当务之急,对田秋文化现象的研究更是提上了重要日程。随着时间推移,田秋故居的考证这一首要任务必将牵动更多业内人士的心,争论也将愈加激烈。虽曾有人调侃“思南挖坟,德江找人。”但客观上说明了乌江游域子孙们都在为寻求历史真实,寻找田秋精神积极努力。
关于田秋到底是哪里人,说法颇多,分歧亦大,附据驳杂。统而概之,从地点来看,主要有思南的雷坪、息乐溪田家坝、思南县城,德江潮砥的田家院子、德江共和的横石梁、德江的潮砥镇黔中砥柱石刻附近;从依据看集中表现为传说论、墓葬论、石刻论、史载论、牌坊论。今略叙浅论,以期厘清杂说,力求还原历史真实。
一、传说论
传说论就是从民间流传的一些零碎事故片段推定田秋故居。目前,民间传说主要有:
(一)走访田秋后人时,入黔十九世子孙田见荣的家属陈述“祖辈传下来,是从思南环(横)石梁搬过去的。”田氏族谱载:“据一代传代,(实茂、实审)两兄弟是父亲(入黔十世田褛)用两只篓筐挑到煎茶大河安家落户。”横石梁以前属思南县,现属德江共和镇辖。土家方言“横”读成“环”,带有明显历史痕迹的乡音能够间接佐证入黔十世田褛是从横石梁搬到大河的,但问题是田秋是入黔四世,中间代差太大,期间无法求证是否从其他地方迁入横石梁。
(二)横石梁的田见坤称:“曾听上一辈传说,除田秋后代也是从横石梁搬到大河外,牌坊田家院子的人也是从横石梁搬过去的。”此说较笼统。只是描述了一个轨迹,并无明显时间节点。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初于渭葬在横石梁,搬到这里主要是守墓的。这些说法皆无法佐证田秋一脉何时从何地迁入横石梁,因此,史学价值不是很大。
(三)潮砥一带曾流传杨婆溪传说,当年杨婆溪有两姓人为争土地,多次发生群殴事件,后来,田秋从中调和,并将闭溪改为杨婆溪。从此两寨人家再未滋事。杨婆溪就在潮砥的田家院子前,靠乌江石板滩一带。虽然这个传说能间接说明了曾经的田秋在潮砥生活的痕迹,但传说终归于传说,乏确凿证据,且多存附会,故亦不能佐证。
(四)思南人普遍流传田秋奔丧路过潮砥书写黔中砥柱。对此的剖析见于石刻论之石刻历史背景部分,这里不再赘述。
(五)在德江长堡潮砥一带流传田氏坟墓不葬同一座山的说法,而田仰则有发七道丧和十二道丧之说。
流传于民间的传说,既有选择性记忆和失忆,也有以讹传讹的,特点是零星而分散,缺乏有力证据支撑。
二、墓葬论
所谓墓葬论,就是依据田秋宗亲墓葬推定田秋故居。潮砥牌坊田家院子的田见贡在《田氏族谱》中撰写的“八十四世祖永富于明初由什香南园迁贵州思南大梁(今雷坪)……”之论述,其依据实质就是墓葬。
族谱记载中,无田秋后代之五世至十世的生卒时间、墓葬作息和生存痕迹的记载。
墓葬论将田秋故居指向今思南县息乐溪田家坝和思南县雷坪。然而墓葬论却无法厘清以下问题:
一是田秋族人墓葬并不局限于田家坝和雷坪,而是以思唐为中心向乌江上下游两极拓展。二是不能保证其唯一性,也就是说,无法回答到底是在田家坝还是雷坪。而且田秋和田谷四世同胞兄弟地墓分别在田家坝和雷坪,七世同胞兄弟田助国和田贡国墓分别在田家坝和合朋溪,很难自圆其说。三是即使以不断搬迁解释其墓葬,也无法勾画出具有说服力的完整的搬迁线路图,而且明朝初期乃至到清朝末年的贵州皆处于自给自足的落后农耕经济时代,人少地多,其赖以生存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大量田土。 田秋曾在《西麓训子》中称:“居官持廉者多深刻,吾廉而不刻也,宜有后人。各处庄田,俱以俸资倍价得之。”可见,田秋是在各处购置了大量田土。虽然房屋主要是木质建筑或茅屋,搬迁容易,但以耕读传世之家,土地是不能动的,不断搬迁就意味着不断去买田土,有违常理。
事实上,据田秋一脉《田氏族谱》载:“入黔世祖田永富明洪武末游学思南,以地师(风水先生)应宗宣慰司之聘。”田氏老族谱载:田秋“以易学中乡试举人”。从族谱对墓葬风水专业性描述也可以看出,田永富一门对于墓葬风水特别讲究,特别诡异的,选择范围空间跨度大。流传在德江长堡潮砥一带关于田氏墓葬和田仰墓葬之说皆从侧面间接佐证。
显然,墓葬论困惑较多,疑点驳杂,虽证明了田秋一族的生活范围和活动区域,但无法说清楚田秋究竟是哪里人。
三、石刻论
石刻论就是根据在潮砥滩临官道《黔中砥柱》摩崖石刻推定田秋故居。显然,石刻论将田秋故居指向德江县境内潮砥。
(一)石刻历史背景
二十八岁时被任命为福建延平府正七品推官,负责“掌勘问刑狱,理刑名,赞计典。”到任后审理刑案如轻车熟路,得心应手。一年时间就将多年积案冤案全部过堂审结。晋升推荐材料已上报朝廷。初露锋芒的田秋于甲申年孟春回家省亲,踌躇满志心境下书写了《黔中砥柱》石刻。
思南盛传摩崖石刻是田秋当年奔丧时路过此地,有感而发。一是时间上不吻合。石刻中明显写着“甲申岁孟春吉旦”。而《田氏族谱》之田秋父亲之《墓表》载:“给事君乃出,出未几,而先生弗禄(指去世)矣。甲申(1524)古历8月28日,春秋八十有一。”《西麓训子》和《广东右布政使田公行状》均载:“甲申十二月奔太参公讣音。”二是情理上说不过去。田秋二十岁登进士后,因家中父母年事已高,大哥二哥在外做官,毅然放弃仕途,在家八年照顾年迈父母。奔父丧乃“当大事”,其一路风尘仆仆,跋山涉水,风餐宿露,临到家门口了,还会有此闲情逸致?这既不符合田秋赤子情怀,更严重违背了封建孝制。
(二)田秋之号西麓解读
田秋号西麓,古人除姓名,字外,还喜用号。唐宋起风行,明清更盛。号有自号和赐号。古人自号主要为三种情况:1、或以居住地环境自号,2、或以旨趣抱负自号, 3、有些人还以生辰年龄、文学意境、形貌特征,甚至惊人之语自号。但不管是哪种情况一般都有寓意或特定指向,是其自身突显特征简笔素描。《安化县志》P70页载“田秋,字汝力,居西麓草堂”,显然是以居住地环境自号。贵州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 “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虽然,不能准确判定其曾居于哪座山或山脉之西麓,但“西麓”作为地理方位名词,客观上锁定了西面和山脚下两个特定要素。
(三)石刻之署名“西麓田秋”解读
石刻署名为“西麓田秋题”。“田秋”是名,“西麓”是号。古人在作品中将号与名同用,一是自谦,二是彰显风雅。就石刻署名之“西麓”与“田秋”语法关系而言,应该是偏正关系。如果以字面意思直观理解,“西麓田秋”即石刻西面山脚下的田秋,自然也就是潮砥的田秋。但因其在《思南府志》序等多处文本中皆以“西麓田秋”署名,石刻署名唯一正解的解读就应该是 “西麓草堂”的田秋或号“西麓”的田秋,显然,以石刻署名来直观推定田秋是潮砥人似乎有些牵强。
(四)《黔中砥柱》解读
从《黔中砥柱》字面意思以及创作背景可以看出,田秋书摩崖石刻应是以物言志。既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情绪积累,又是立功、立德、立言的情感寄托;既是对其自己人生价值追求的终极定位,又是其精神内驱力,是外在客观物象与内在精神构架之高度重合。从情理上讲,对于能承载其志的具体物象的深度情感认同,需具有长期的生活体验和认知积累,也就是说,摩崖石刻应该在田秋长期的生活区域或活动范围。
这种区域或活动范围,一种可能是故乡的朝夕相处,也就是田秋故居在潮砥附近。第二种可能就是临官道上的耳濡目染,也就是说,虽然田秋故居不在今潮砥附近,但田秋故居在石刻的下游,石刻位于往来于思南府的必经临官道上。第三种可能就是田秋考取进士后居家八年时间游山玩水的心理认同。作为以易学考入进士的田秋,从二十岁考取进士,到二十八岁出去做官的八年时间,除了在家尽孝赡养父母,教育儿子外,也应该有足够空闲时间考察风水和人文的,也就是说不能排除田秋故居可能是思南的雷坪或惜乐溪田家坝。
但问题是,如果真是思南的雷坪或惜乐溪田家坝。两地皆临乌江,能够书写其心志的地方,选项很多。思南十景中的“香炉叠石”,在府治北一里,在白鹭洲上,其石如鼎。郡人安康诗云:“香炉巨石倚滩头,独立江心白鹭洲。两岸参差烟树老,群峰连叠洞云浮。风和遊客扁舟过,日落渔人晚钓收。却怪当年荼毒者,石中赤血至今流。”田秋也曾吟诗曰:“滩心洲屿平如砥,齿齿白石清可扪。唉乃沧浪歌孺子,凄凄芳草怨王孙。”香炉叠石就在惜乐溪田家坝附近,为什么却偏偏选中潮砥这块不起眼的石头表其心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