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巩地名文化内涵考略
□张维军
在古思州(今岑巩县)境内,地名文化博大精深,承载着极为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值得加以研究。
据笔者对岑巩县及其周边地名来由及其文化渊源的了解,知道古人对一地的取名,大致有几个来由,一是用当地的名山名水取名;二是受朝廷封赠;三是根据历史典故;四是根据民间传说或神话故事等。
如玉屏县、锦屏县、天柱县均分别得名于当地的名山玉屏山、锦屏山、天柱山;镇远县则得名于朝廷封赠,表达统治者的强权意志和美好意愿;岑巩县在隋代曾叫清江县,得名于当地的清江(今名龙江河),唐代曾叫渭溪县、峨山县,则分别得名于渭溪(今名龙鳌河)、峨山(今仍名);岑巩境内的诸葛山、天子岭,则分别得名于诸葛亮在当地擒拿孟获及徐仪芝将军对朱元璋皇帝效忠崇拜的民间传说故事。
岑巩县古称思州,隋置清江县,唐宋置思州,元置思州安抚司、思州宣慰司,明清设思州府。思州在明永乐初至隋唐,曾是田氏土司的八百年天下,留下许多震惊朝野的历史故事和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文化,是贵州政治、经济、文化的先发之地。民国《岑巩县志》云:“思州始名于唐,开府于明,历史之久驾乎贵州。”
岑巩作为地方行政治所名称,在历史上曾有多次变更,曾名清江(隋名),宁夷、渭溪、峨山、丹川(唐名),沿江(元名),思州(唐、宋、元、明、清),思县、岑巩(民国及今)。民国二年(1913),思州府改名思县。民国十九年(1930)思县更名为岑巩县。岑巩得名不足百年。
然而当地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岑巩一名的来由及其厚重的历史,也不知道它的文化内涵,于是纷纷猜测,请专家论证,得出“城池巩固”(专家说是与“城巩”谐音,史书记载民国年间土匪曾三个月攻不下思州古城)、“擒贡”(因反贼田王被擒拿进京被诛杀而获得一方巩固)、“岑鞏”(拆开分析为“山今巩革”,说是当地群众不服王化管教,中央王朝施加力量对其实施血腥镇压,在当地实现顺利统治以巩固政权。持此观点的人认为岑巩一名对少数民族有着极大的歧视和侮辱,要求更改县名。)
针对上述对岑巩县名的种种猜测和误解,笔者查阅了大量有关岑巩的史料,找到了岑巩县名和当地一些主要地名的来由及其文化内涵,希望能够对当地文化研究及其文化传承有所裨益。
一
据有关史料记载,岑巩在隋代置清江郡清江县,因清江(今龙江河)得名。在唐代称思州,因“思邛水”(今印江河)得名。民国二年(1913)改名思县,因思州得名。民国十九年(1930)更名为岑巩县,因岑巩山得名。
《贵州省志·地理志》上册,1985年版86页载云:“民国十九年(1930)三月,改思县为岑巩县,改凤泉县为凤冈县……”
民国《岑巩县志·前事志》亦载:“民国十八年(1929)冬十一月,省委县长陈梓材以受匪阻久霸镇远蕉溪,至是抵思履新。十一月,吴宽率队由城退居罗家山……民国十九年五月十七日,吴宽复入城,戕害县长陈梓材放十字街。六月,蒋德铭(25军8师营长至思剿匪)奉调离思县。秋七月,省委县长周光焕(贵州大方人)莅任。九月,奉令设思县验契处。冬十月,改思县为岑巩县。并奉改发国字第二千七百五十五号县印,依法组织县政府,并设财政、教育、建设、公安四局。”
民国《岑巩县志·沿革》载:“岑巩县,十九年遵照县组织法规定组织县政府,以城西二十里岑巩山为县治主脉,寻改思县为岑巩,奉颁国字第二千七百五十五号县政府铜质印信一颗。县长周光焕呈略称,遵于民国十九年十二月十六日将奉颁新印承领启用,陈遵即日将印载角缴销,并布告周知外,理合将启用新印日期具文呈报。”
民国岑巩县最后一任县长张止爰在《岑巩全貌》云:“岑巩为旧思州府治……民二方废府为邑,仍称思县。因以思南混,民十九年始请易今名。”
《思州府志·山川》:“岑巩山,府西二十里,左沙立演武场,昔为田宣慰牧马处。”
上述史料清楚表明,民国十九年(1930),岑巩县由思县更名而来,理由是称呼时易与思南县混淆,因而取岑巩山为名。
付梓于康熙六十一(1722)年的《思州府志》记载,岑巩山在思州府城西20里的地方,是田氏土司训练军队、放养战马的地方,是田氏土司的军事基地,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是当地历史上最有影响力最有文化内涵的一座名山。用岑巩山作为县名,表明岑巩有着悠久的历史及丰富的文化内涵。
据查考,岑巩山于民国十九年(1930)左右改名,叫岑峰山至今。岑峰山为峨山主峰。峨山东起玉屏,西至镇远,绵延百里,历经千年文化浸染,古风犹存。
二
岑巩县辖思旸、注溪、龙田等11个乡镇,它们的名称由来及其文化内涵大有来头和讲究。
思旸镇。民国二十年(1931年)始置。在岑巩境内,思旸得名最早,历史最古,文化最厚重。清康熙年间《思州府志》云:“思旸之名不知昉自何代?大都向东面阳,而唐一名思州,故兼而赐以嘉名。旸乃君象,其意特为,近古相沿,至前明洪武设置宣慰司。”思旸得名久远,是有着大气象的地方,风水先生称:“两水夹一杠,必定出皇上”(“两水”指洒溪和架溪,“一杠”指府衙后龙山)。田氏土司在元初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将治所由北向东迁移至此地,占据天时地利之便,招兵买马,开疆拓土,统治了“黔东南半壁、夜郎全幅”,进而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后因内讧被永乐帝派兵镇压而致田氏土司势力分崩离析,退出了历史舞台。明朝廷趁机在思州境地实施大规模的改土归流,进而促成了贵州行省的建立。据可靠的史料记载,自隋以来,思旸一直是历代封建王朝的地方行政治所。解放后,直至2001年,岑巩县城所在地才南移至新兴开发区。
注溪镇。注溪以水流地貌而得名。在注溪镇上下约10公里的龙江河两岸共有10余条溪水汇流。《元史》载:“思州军民安抚司置台蓬若(峨)洞住(注)溪等处。”清康熙六十一(1722)年《思州府志》载:“注溪,府西三十里,故宣慰田氏子孙世居于此。又名住(注)溪……”民国《岑巩县志》云:“思州府西三十里名注溪,以众水所潴故也(水积聚之处)。”说明注溪镇历史文化久远深厚,是思州田氏土司子孙后裔的世居地。如今田氏土司后裔建筑风貌依旧,文化史迹仍存,是研究西南土司建筑及其历史文化的重要之地。
水尾镇。水尾因属龙鳌河支流的一处发源地,水出高岩冲,为水之尾部,故名水尾。水尾在唐宋时属思州、夜郎、峨山、渭溪县地,元、明、清为黄道溪长官司之务程龙鳌里,是古代名称,始名于何时无考。《思州府志·区域·山川》载:“水尾,在龙鳌里,春夏之间,望其发水,以资灌溉。”
天马镇。依据镇西一华里,有一山,形如马腾踔(马鞍形态),而称名马鞍山。山上常常云雾缭绕,见马不见鞍,好似天空骏马,寓“天马行空”之意,故名天马。
龙田镇。龙田原名龙颈坳。民国三十三(1944)年,分置龙田、客楼乡时,以乡政府驻龙颈坳场,场西又有方田寨,取见龙于田之意而得名。
大有镇。大有原名豆腐坪。清宣统元年,在今大有东栀子坪自然寨设大有场,取大有作为之意。后将场迁至豆腐坪,仍称大有场,因此得名大有。
客楼镇。客楼称名是经过逐步演变而来的。在岑巩、石阡两县交界地,有仡里坳、仡了、仡下、仡并、仡来等地名,而客楼街上有清代仡楼司,因此称仡楼,当地老土音又称凯楼,后来演变相近口音喊客楼。民国二十(1931)年置客楼乡,今称客楼镇。
凯本镇。凯本原名凯朋场。民国三十一(1942)年,因历年动乱,当地认为朋字无两月平安之象,寓凯歌乃为自治之本,遂更名为凯本场。民国三十二(1943)年,置凯本乡,今称凯本镇。
平庄镇。平庄原名黄平庄。其名有两说:一说此庄为黄姓始建;一说附近产油菜,流传宋朝杨泗将军被潘仁美打败,由洞庭湖沿龙江河逃至此地时,随口说出“油菜开花黄平庄”而得名。民国二十(1931)年,建平庄镇沿名至今。
天星乡。天星之名,以袁家坪山坡及龙井一带,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冒泡水井,好似天上的星星,称满天星,其坡称天星坡。1968年,栗园人民公社从栗子园四方林迁至天星坡袁家坪。1983年9月,经贵州省人民政府批准,栗园人民公社更名为天星人民公社。1984年置天星乡至今。
羊桥乡。旧称钟灵,因甘家寨有一山,状若大钟覆地,上有寺庙,祈求颇灵,故名钟灵。又因若李湾有天然石拱,形态如桥,拱桥后有山泉,积水成塘,桥下两端各有一石,形态如羊,后又简称羊桥。此地原为集市,因失火迁至桐子榜,改称朱家场,而将桐子榜称羊桥。
三
岑巩县境内大小小的地名数不胜数,不仅名字有来由,还有着丰富多彩的文化和动人的传说故事。
马家寨,寨名。三百多年前,水尾镇马家寨村一带人烟稀少,传说绝代佳人陈圆圆为保全吴三桂血脉、躲避清朝廷追杀,带着吴三桂后裔来到此地隐蔽,后将隐蔽的寨子取名马家寨。马家寨史秘传人吴永鹏称,马家寨名称的由来大致有几个原因:一是马宝的儿子马亮为吴三桂守墓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二是吴三桂的后裔(吴氏族人)第二次下山一直居住在这里,不敢公开承认自己姓吴,含糊其辞的说姓马,直到嘉庆年间才敢公开说姓吴。三是为了感谢马宝将军对吴氏后裔的照顾之恩。四是吴三桂祖辈以养马贩马为业,为了象征纪念,所以叫马家寨。马家寨有关陈圆圆归隐此地的传说,于2012年5月得到权威清史专家的证实。
鳌山,山名。位于水尾镇龙鳌河畔,山体雄壮,四周山环水绕,密布着奇异的喀斯特天坑、岩崖、溶洞和飞水,四时美景无常。鳌山之中,一年四季覆盖着参天古木和森森翠竹。耸入云端的金顶有三个飞天怪石,雄姿状似鳌鲤腾跃海面,鳌山因此而得名。唐初,佛教开始流播黔境,鳌山便成佛家首选圣地。高僧通慧法眼识珠,在鳌山金顶之巅建寺修行,终炼成正果,一僧、一寺、一山皆名满天下。清乾隆间进士檀萃编撰的《楚庭稗珠录·黔囊》载:“唐天宝时,通慧禅师于思州之鳌山上建般若提会。上患疟,有道士奏师能治,上召之,不经期而诣厥,上果愈,赐金帛不受,赐乘马还山,亦不终期而至,后不知所之。”大意是说,通慧在思州创建了鳌山寺,又以医术名闻京城,奉诏治愈了唐玄宗的病,天子赐金帛不受,又赐良马,通慧就骑马返回了鳌山,后来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可见鳌山之文化厚重。
轿子岩,山名。位于羊桥乡境内,因形如花轿而得名,至今流传着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从前,此地石方井有户姓石的人家,生了一个十分可爱的漂亮姑娘,又勤劳又善良,年到十八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钟灵(羊桥)的一位财主知道后,想娶之为妾,多次派人上门说亲都被姑娘父母拒绝。财主仗势欺人,派出迎亲队上门抢亲,生拉硬扯硬把姑娘拉进了花轿,抬起就走。他们沿龙鳌河而上,一路吹吹打打,火炮连天。姑娘在轿内痛哭流涕,喊爹叫娘,惊天动地。一位仙人正腾云驾雾,从上空经过,见事不妙,打抱不平,投下一石,正中轿顶,轿子被打停河边,轿杆被打断成四截,三截被河水冲走,一截被打飞,插在不远的山腰上。迎亲队伍个个被吓得抱头窜,纷纷逃走。仙人往下一招手,一道彩虹把姑娘卷到空中,花轿和轿杆立刻化成石头。现在人们看到的轿子岩和石柱,就是当年财主家用来抬姑娘的大花轿和轿杆。
诸葛山,山名。思旸镇峨山山脉中有一山,当地人喊叫诸葛山,也称鬼山。清《方典诸山》载:“诸葛山,在思州府西十里,上有武侯屯营故址。”这里峰峦叠嶂,诸葛山是主峰,周围一带的山地,名称之间有着严密的关系,如平地哨、哨上坡、救驾坪、龙霄营、枇杷营、营上、营盘顶、祸假营、擒孟坡、擒放、草寇湾、杀人冲、马夫棚、将军坡、岱山、武侯祠等。这些地名,竟巧妙地串连出一个惊人的故事,千百年来,一直在当地流传着。这个故事叫“三擒孟获”。说是当年诸葛亮率大将张苞、关兴、马岱、廖化等,领大军驻扎在将军坡、太平坉、岱山、方寨等地,团团围住孟获营垒,决意擒拿孟获。孟获的祸假营设在中间地带伪装成指挥部。当诸葛亮指挥大军主攻中营时,只见营中只有几个小兵,方才发现中了空城计,立即率军杀回诸葛驻所,诸葛驻所后称救驾坪。诸葛亮技高一筹,将计就计进攻中营,实为引诱孟获出山便于擒拿。诸葛亮命令部队举火为号,到预定的时间挥师从将军坡、太平坉等高山营地一起杀向孟获指挥所,四面夹攻。孟获军队猝不及防,退守草寇湾。诸葛亮趁势穷追猛打,孟获部队溃不成军,血流成河,死伤无数,草寇湾今有一地就叫杀人冲。孟获趁乱独自向坉上逃命,冲到两河口,因山势陡峭,马不能前行,只好退下另寻他路。谁知刚退下来便被捉拿住,孟获被捉住的地方就叫擒孟坡。孟获被擒不服,硬说诸葛亮赢他不是光明正大,计擒不算本事。诸葛亮就在一田坝处放了孟获,这是诸葛亮第三次放回孟获,此处田坝今天还叫擒放。孟获想让诸葛亮放自己回去,找了不少借口,一是说自己失败完全是大意,后悔曾在草寇湾率众喝酒赌博行乐,疏于操练防御,被诸葛亮钻了空子才被擒拿。他还作诗一首,表达自己想要回去的意愿。这首诗在当地群众中至今仍然口口相传,耳熟能详。诗云:“远望峨山山不在,西家女子谁不爱;大口肚内包小口,法字三点水不在。”意即“我要回去”。诸葛亮意在稳定西南边疆、收服人心,故有“七擒孟获”的千古佳话。为了纪念诸葛亮,当地群众将“三擒孟获”之地的群山主峰叫做诸葛山,并在擒拿孟获的山脚下建造武侯祠世代祭拜。
朱木林,山名。位于龙田镇代店村。朱木林前有一个叫徐家湾的村落,这里的老少都能一口说出朱木树的名字,称其原名叫“御园树”。徐氏族人口称这朱木树大有来头呢。他们自称是徐将军的后裔和亲属。说是明朱洪武初年,徐义芝将军受朱元璋亲自诏见,并从御花园里拔取数棵宝树送给他,并封赠说:“希你像树苗一样,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芬芳万里,报效朝廷。大树成林之时是你的成功之日,到那时我们君臣相会,朕会为庆功册封,希你隆子隆孙。”徐将军来到思州(即今岑巩县),选择天子岭下,笔架山麓,龙江河畔的宝坡栽下宝树,派兵护守。功夫不负有心人,树苗棵棵成活、茁壮成长。一年、二年、十年过去了,树苗长大成林,徐将军老了,功绩显赫有恩于众受到思州人民爱戴。明天子封臣,接徐将军回京养老,他不舍那里的宝地风光和勤劳朴实的思州人,奏请皇上就地安家。其高尚品德受到朝廷嘉奖,此后将军定居于此。光阴荏苒,人丁繁衍,如今徐家湾成了大寨人家。徐家湾人为保护此片树林,将朱木林视为神宝,历代规定不许任何人乱砍滥伐,违者严惩。在有利的生态环境中,朱木林中的朱木树越长越繁茂,越长越诱人,至今已经繁殖到两千多株。
对于岑巩来说,地名已是一种文化传承。岑巩的一山一水一路一桥都有着美丽动人的传说,沉淀着历史文化故事,给人们一种情操的陶冶,寄托着一种美好的向往。真可谓是一个地名一段历史;一个地名一叠文化;一个地名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