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进铨师
□陆景川
2013年11月26日,侗族文史专家杨进铨先生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噩耗传来,我悲泪流淌,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我与进铨先生的初识,往事依稀,已记不清是在哪一年月了。如今我已花甲之人,想来与他结缘毕竟有二十个年头吧。期间来往交流不在少数,席上觥筹交错叙旧迎新也时有际遇。不过,如烟的往事,时明时暗,一言难尽。但相处最长的时间是在1998年11月18日至30日的那段日子里。那一次,前两天是在怀化市的华星宾馆召开有全国政协文史委领导和专家及贵州、湖南、广西、湖北等地政协的领导与侗族学者参加的《侗族百年实录》书稿评审会。根据会上形成的意见与安排,会后留下进铨和吴永清、吴万源、张勇、石佳能等和我集中在宾馆里进行了为期10天的改稿。由于进铨先生是把关审定,因此,我们的稿子经他“把脉诊断”后再修改,就会立意高远、结构精巧、文从字顺得多了。这次改稿使我受益良多,同时也耳闻目染了进铨先生温厚、豁达、豪情的风采。记得每晚就餐,他几杯酒下肚后,红光满面,浓眉细眼,笑语喧声,豪气暖人。而散步归来后,他就坐在案头前安心静气地开始了工作。那灯下握笔润色文稿的夤夜孤影,我至今还历历在目,难以忘却。
后来,我在黔东南州履行民族文化职责期间,对进铨先生就多有仰仗了。记得2007年7月,黔东南州委、州政府在首届中国·贵州·凯里原生态民族文化艺术节期间要举办“原生态民族文化论坛”,由我负责筹备工作。论坛能否打得响,论文质量高不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有没有北京专家的参与。为此,我竭诚邀请冯骥才、余秋雨、刘锡诚、段宝林等名家到会,同时把中国侗族文学学会在京的专家搬来助威压阵。真是有求必应,即时进铨和邓敏文、杨玉梅等学会同仁都携带华章欣然赴会,为我助了一臂之大力。进铨先生在《黔东南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与开发》中欣赞:“像黔东南这样青山绿水,苗村侗寨掩映其间,屋舍俨然,村民往来耕作,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民族传统文化虽隐含失传危机,但依然生生不息地传承着,这的确是一块民族文化的福地,是值得守望的民族精神的家园。”对于民族文化如何保护与开发,他睿智地指出:僵尸是很难保护的。一具木乃伊,保护起来很费事。我们能保护的是依然有生命力的东西。民族文化是世代先民智慧的结晶,是可以承前启后的精神瑰宝,是依然光采夺目的民族财富。如放在那里,尘封起来,可能黯然无光。若利用起来,则光芒四射,生机勃勃。关键是我们如何保护与开发。首先,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应该是动态的;第二,民族传统文化要在开发利用中保护;第三,要保护老的民族文化传人,培养新的民族文化后人;第四,要建立科研院所,整合人才资源,开展学术研究,实现民族文化保护的科学化;第五,要有发表科研成果的园地等。他的卓见论述、异彩才华,受到与会专家学者的赞同。
2012年11月18日我出差在北京。那一天,中央民族大学的几个侗胞同学为筹备过侗年在民大附近的酒店举行会商。我与进铨先生和杨至成将军之子子江兄应邀而去,与民大几个老师同席而坐。席间,进铨先生热情地介绍了我。我也是一个经受不了侗胞乡情激励鼓惑的人,便站起来即兴答谢几句,末了还信誓旦旦地表态支持几千块钱聊尽绵薄之力。对于我的此举,进铨先生引为光彩。他还关怀备至地鼓励同学们要如此这般筹备侗年活动才能有效成功。那长老情怀、古道热肠,令席间动容。但我也发现,对于我们的频频敬酒,他却一再婉谢而小饮,当年那豪情痛饮的气势已余威不在。加上天气寒冷,他那老人斑突显的脸色有些蜡黄,也没有了以前酒后的红光与热气。望着眼前这位已是风烛残年七十有余的老人,想起他在这寒冷瑟缩的冬天还溜出家门来为年轻人撑头的事忙碌助阵,我感到肃然起敬而又生起人生悲秋的惆怅。看着席间进铨先生和几位老师们都能为同学们热心捧场,事毕离席时,我便主动在总台结了当晚酒席的餐费。过后几天,我一直在驻京联络处静候,终不见筹备组的同学们拿来发票,致使许诺的几千块钱成为席上的空言。我感到愧疚,电话里一再向进铨先生表示歉意。他却宽慰我,也许同学们找到了经费,你付了那晚餐的费用,也是心意尽到了。这就是进铨先生,既是一位古道热肠的长者,又是一个能宽容理解他人的智者。
如今,我的良师益友进铨先生驾鹤西去,而且去了两年有余,我悲痛他,想念他,难忘他!本来,张毕来纪念活动后,我集中精力,积极推进《纪念张毕来文集》的编撰出版。在选编过程中,我把进铨先生的论文放在显要的栏目,还精选了他宣读论文的特写照片放在前面彩页之中,以表敬意与纪念。不料,天不从愿,文集出版没几天,正当我想把新书以特快专递寄给他时,却传来了他在北京逝世的噩耗。我捶胸顿足,嚎啕天夺我师。我捧着想寄给进铨先生的新书,去哪里找到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