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杨霜老师
□李生科
一周前骤闻杨霜先生突发脑溢血去世,内心像受到突来的外力冲击似的格外难受,久久不能平复,许多天来,仍仿佛失去一件极其珍贵的什物,努力寻找却又不得其踪,怅然不知所以。
其实,我与杨霜先生因年龄差距(他长我近20岁)和地缘之殊,并无深交,甚至他对我未必存多少印象,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敬仰。说起来,他还是我的老师。
初识杨霜先生,是30年前的1986年,那时我还在贵州师大读书。我自小喜欢书法,但苦于无良师指导总不得习书真谛,进步甚微。正彷徨之际,听说省书法家协会办有书法夜校,便相约几个爱好书法的同学前往报名学习。记得报名时老师要求写几个字,看基础如何,然后根据不同情况分到基础班和提高班学习。老师看了我的字后觉得还算有些基础就安排到了提高班。然后就成了夜校的学员了。
当时授课的老师有我省已故著名的老书法家王萼华先生,刘承权先生等,但老先生们因年事偏高或事务较多而较少直接授课,主要承担教学指导的是我省当时刚崭露头角的中青年书法家,其中有包俊宜先生、周运真先生、邓健先生、闵思源先生、独臂熊大刚先生(授篆刻),这些老师后来都是贵州书界的中坚和代表人物。而我印象尤深的是杨霜老师,他那时年届不惑,正当年富力强,虽个子不高,但举手投足充溢着昂扬的精神,说起话来,声音洪亮,言决意明,爽朗痛快,极具自信。谈起书史上的书家及相关书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令人应接不暇。那时,我们这些学员大多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来自不同行业,练字都是业余,虽上所谓提高班,其实基础也是不敢恭维的,因此学习中仍从基本的点画训练起。一般情况下,上课的老师首先在黑板上作示范,然后再针对学员训练的情况作指导。杨霜不仅在讲台上极端负责地讲授书史书论,剖析各家书体的风格特征及书写技法,并反复示范,末了还走下讲台观看每位学员书写的情况,一旦发现谁的执笔运笔有误或临帖不对,便当即俯身示范,把每个笔画每个字书写的来龙去脉仔细的解剖,直到学员领悟为止。由于他的满腔热忱和严谨负责的态度和有针对性的指导,学员们的进步日新月异。当时我们的学习时间虽仅两三个月,且每周只有一三五或二四六夜间约一小时的学习,但普遍到结业时书写的字与刚入夜校时判若两人。临结业时,同学们都渴望能得到老师的墨宝作纪念,包括王萼华先生、刘承权先生在内的老师们都写字赠送学员们。而杨霜老师一提起笔便不可收拾,直到挥汗如雨(这并不夸张,因为当时正值仲夏时节)。当时杨老师给我写的是一幅对联:“爱看春山疑读画,静研古墨似听香”,我一直珍藏着,并不时拿出来细细的品读,尤其有爱好者到我家里,我便会出示客人炫耀一番。
我不知道省书协办的这个夜校持续了多久,有多少人进过这个夜校,但我知道许多上过这个夜校的学员后来成了我省书法界的新秀,尤其是当时来自各大中专学校的年轻学员毕业后走向全省各地大多也成了开启当地书法艺术领域的拓荒者和领头羊,他们就像一粒粒种子在贵州大地的崇山峻岭间发芽、开花、结果,为书法艺术在贵州繁荣发展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我确信,包括我在内的不少人,几十年来能够在书法艺术及相关方面如果有些许作为的话,与省书协办的书法夜校分不开,与当时各位老师的指导分不开,更与杨霜老师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自从大学毕业回到家乡后,由于各种原因与包括杨霜老师在内的老师们就极少或近乎没有联系了,但内心深处杨霜老师朴实无华、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诲人不倦的鲜活形象总会时时浮现。近三十年间虽有几次到省文联开会见到他,但因时间仓促,都未能有太多交流,但分明感觉,杨霜老师除了岁月在他容颜上刻下的印迹外,当初为人的风格丝毫未曾改变。最近两年,省政协领导关心,组织省内的书画家到我的家乡普定开展文艺帮扶,杨霖老师与省政协书画院的老师们莅临,才得与他多有一些面对面的交流,虽然谈得不算多,但他那豁达、开朗、率性、洒脱、谈笑风生的风格令人如沐春风。他到普定后就即兴创作了好几首歌咏普定的作品。当他置身普定的省级风景名胜夜郎湖,欣然写道:“镜面谷纹四望同,机船过处沐秋风。长湖好水万千顷,蓄满沧桑始向东。”看到普定一处海洋般盛开的菊花,他又激动地写道:“满目金黄照眼来,秋光无限惠心栽。明年我应重阳约,万寿菊花万亩开。”字里行间流泄出对普定的赞美和深情厚谊。如今,斯人已去,普定的菊花、普定的湖光山色无法再聆听杨霜老师的歌咏了,菊花谢了还会再开,夜郎湖的青山碧水依然如故,而杨老师一走便永别了。
杨老师身为贵州书法名家,每到一地,求字者往往络绎不绝,而他来者不拒,有时见工作人员服务辛苦,还会主动提出写作品赠送,他所到之处常常是最后一个收笔者。
杨老师走了,贵州文艺界少了一个热心肠,贵州书法界少了一个用心奉献的书法家,贵州诗坛少了一个才华卓越、用赤子心灵讴歌贵州讴歌时代的诗人,于我,失去了一个德艺双馨的良师。
诗人臧克家说过: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在我的心里,杨霜老师是永远活着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