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藻，茅台酒跨出国门的重要推手

□文/图 李 芳

　　贵州茅台酒、大方漆品、朱砂等地方土特产品，1910年从贵阳省城选送南京，入展“南洋劝业会”，在此次赛品评选中，贵州产品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重视。贵州茅台酒、大方漆品等产品于1915年跨出国门，参加“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一举夺奖而享誉全球。贵州产品冲出万重之山，最后远涉重洋而蜚声海内外，这些过程，都与清末维新派人士、贵州咨议局议议长兼教育总会会长、“南洋劝业会”评议员，后来任“巴拿马赛会”直隶代表团调查员的乐嘉藻有分不开的关系。乐嘉藻实为茅台酒等贵州产品辗转参赛过程中的重要幕后推手。

　　“南洋劝业会”审查会评议员

　　乐嘉藻(1868—1944)，字采臣，又作彩澄，贵阳人。1895年，赴京会试，参加“公车上书”。1902年，在贵阳雪涯洞创办贵阳公立师范学堂。1909年9月，贵州省咨议局成立，地方官绅一致推举乐为议长。同年，因创办新式学堂上之贡献和成就，乐嘉藻又被推举为贵州教育总会会长。

　　1910年5月1日，乐嘉藻因其他公务及收取乐氏兄弟原投资的粤汉铁路股票股息等，由贵阳启程赴京旅行，途经重庆、武汉、天津，沿途入书肆古玩店，选购瓷器、书籍，并为老友周丰园(周素园之兄)等推销贵州山丝等，6月9日到达北京。旅途中，贵州各届组织国会请愿同志会，随后，会议推举请愿上书代表赴京，请求朝廷速开国会，贵州总商会推举乐嘉藻为请愿代表，嘱之赴京请愿。据乐嘉藻《庚戌旅行日记》中记载：“6月10日……始知贵州商会举余为国会请愿代表。”，“6月14日，养病。写信至国会请愿代表团，言明贵州商会所举代表，原经辞谢之故……”，“8月16日早，拟上贵州抚宪辞职电，文曰：‘贵州抚宪鉴：举人脑病，不能任咨议局职务，谨照局章十九条辞职。嘉藻叩’”。可见乐洞察到清廷官府对“立宪”欺民之态，对“请愿活动”并不积极。在此期间，乐常往返京、津之间，与寓京黔人陈崧山(贵阳名进士陈田)及曾在黔为官的严修、李福田等人交往频繁，并对京、津的“劝业场”等实业产生浓厚性趣。同时，在京照顾其侄乐森璧(字伯衡、伯恒，嘉藻弟良丞长子)庚款游美留学考试之事。

　　乐嘉藻由京赴南京，参加“南洋劝业会”。其旅行日记记载：“9月4日……金克卿来访，交到电二封：一、七月十一日(阴历)接抚宪催回谘议局者;一、同日谘议局同事催回者。余时在汉口，未见此电，然于是日心悬谘议局事不置，遂于十二日电抚宪辞职，似有感应之理，克卿谓余须再电抚宪，报明到宁日期。克卿又言，王仲瑜派余为劝业研究员，固交来研究员证一张。闻蔡恒甫亦派研究员，但尚未到宁，王公来电，每员送公费一百二十金云。又各省出品协会联合会举余为审查会评议员，由审查总长杨公札委，委札亦由克卿交到。克卿又交到优待券三张，言若充审查评议员时，须在事务所照相，每出入即须用照相券。”……乐嘉藻在参加“南洋劝业会”期间，贵州抚宪曾嘱托其赴日本考察“轻便铁路”修筑事宜。其日记中的“审查总长杨公”即杨士奇，“蔡恒甫”即蔡岳(字衡武，贵阳人，辛亥革命后曾出任贵州大汉军政府财政部长。贵州实业家)。

　　“南洋劝业会”是中国第一次以政府名义主办的全国性博览会，因由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端方发起，以其邸宅为展览场地。博览会于1910年6月在南京开幕，历时半年。全国22个行省参加南洋劝业会，云南、贵州在博览场合设“云贵馆”。 在《南洋劝业会各展馆介绍》中：“云贵馆(冥飞)，该馆建筑面积为三十一方丈。馆舍为长方形，左云南，右贵州。出品皆不丰富，殆以僻处西南，而交通不便，征集运输，均甚不易之故……漆制脱胎花瓶甚佳，虽不及福建产，而可与温州颉颃矣……贵州出品，更不及云南，仅茶叶、梓腊木器、药材、木材、楮纸、丝蜡、竹器而已……诗人王漱岩咏《云贵馆》云：沅江直上五云西，侗布独浆天下稀;谁道南来天堑险，九千里外估船飞。”

　　主管贵州工商业的劝业道王玉麟(字仲瑜，云南昆明人)，委派乐嘉藻及贵州实业家蔡岳等人为贵州出品协会研究员，并由黔组织选送贵州产品参赛，茅台酒、大方漆器、朱砂亦在选送之列。各省出品协会联合会审查总长、农商部右侍郎杨士奇委任乐嘉藻等人700余名专家为审查员，对参展展品进行评审给奖。同时，贵州学政严修之子严智怡(字慈约，日本东京高等工业学校毕业生)亦任劝业会审查部化学审查官。

　　根据《南洋劝业会审查得奖名册》(商务印书馆1910年版)记载：贵州获奖产品为：优等奖(三等奖)，经济：樟脑(贵州都匀，兴利公司);艾粉(贵州罗斛厅，刘复校);漆(贵州赤水厅，出品协会);漆(贵州兴义、出品协会)。金牌奖(四等奖)，教育：各种乘方积木(贵州公立乐群学堂，彭述文);化学工业：艾粉(贵州贞丰州，刘郁);虫白蜡(贵州清平县，出品协会);虫白蜡(贵州兴义县，出品协会);虫白蜡(贵州荔波县，出品协会);漆(贵州安平县，出品协会);各种朱漆皮盘(贵阳，姚新盛);矿产：朱砂(贵州铜仁府，万山厂)。染织：各色府绸(贵州，蔡玉顺)。茶叶：贵州都匀茶叶(贵州，出品协会)。银牌奖(五等奖)3345名(名单略)。贵州产品在此次评奖中与一、二等奖无缘，但许多代表贵州特色的产品因路途艰险而遥远未能及时参赛，有的产品虽入展，如茅台酒、大方漆器等未能引起评委们足够的重视，这不能说不是一个重大的遗憾。

　　1910年9月4日至10月25日，乐嘉藻与蔡岳、金克卿等人详细参观“南洋劝业会”各馆，并对各馆产品优势均有评述，乐嘉藻《庚戌旅行日记》有部分记录。乐嘉藻以学者兼商人身份旅行游历大江南北，对全国各地产品可谓了若指掌。尤其对贵州产品在全国之比较中的优劣了然于心。且与当时贵州茅台酒的掌门人华之鸿为至交好友，饮用其茅台酒自然为常事。乐作为展品评奖的审查员，面对贵州特色产品为何没有竞争力的问题，自然对产品包装、宣传有所建言，为日后脱颖而出奠定基础和条件。

　　另外，1911年贵州实业界还在贵阳自行举办过一次“博览会”，也许是对南京“南洋劝业会”博览会后的经验总结，学习借鉴他省在产品包装、宣传的长处，改进商品质量吧。但系小型陈列，影响甚微。

　　“巴拿马赛会”直隶代表团调查员

　　乐嘉藻系贵州辛亥革命的主要参与者，后任贵州“大汉军政府”枢密院枢密员。1912年贵州立宪党人勾结滇军入黔，颠覆了大汉军政府，屠杀革命党人。乐与贵州立宪党人交恶，于1912年3月28日愤而离黔，辗转入京。因厌倦政治之争，转而从事农商事业，于1914年1月应严修之子严智怡(慈约)之邀赴天津，任职于天津商品陈列所，后任商品陈列所所长、巴拿马赛会直隶筹备事务局干事等职。次年5月随直隶代表团赴美任调查员、直隶报告编辑主任。

　　美国政府为隆重纪念巴拿马运河开凿通船，决定举办一次世界性的博览会。美国政府派员来华游说，邀请中华民国政府参加。大总统袁世凯任命陈琪(字兰薰)为驻美赛会监督，兼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局长，全权负责组织和领导中国参赛事务。而陈琪就是1910年在南京举办“南洋劝业会”的倡导、策划、主持者，“南洋劝业会”事务所坐办，是一位精通博览会的行家里手。1913年6月28日，筹备巴拿马事务局在北京成立，北洋政府工商总长刘揆一主持开局仪式。随后，工商部通电各省都督、民政长，要求各地按照巴拿马筹备事务局所订章程、办法，切实筹备。

　　巴拿马赛会，又称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巴拿马”有的又译写为“巴那马”、“巴拿玛”、“巴拏马”等，乐嘉藻简称为“巴博”。1915年2月20日至1915年12日4日在美国旧金山举办。中国直隶、山东、江苏、河南、湖南、湖北、江西、广东、黑龙江、广西、安徽、云南、福建、奉天、四川、贵州、吉林、山西等省及中华民国政府、农业部、交通部、财政部、教育部、清华中学出品参赛。分别设有美术、教育、农业、工艺、交通、园艺、文艺、食品、工业、机械、矿业馆及牲畜部。

　　此时，贵州都督唐继尧率滇军回云南，袁世凯先后任命刘显世、龙建章为贵州护军使、巡按使。这些地方军阀在激烈的争权夺利中，没有精力和经费来组织、安排“巴拿马赛会”筹备工作的。贵州商会的实业家蔡岳、华之鸿等，在原有“南洋劝业会”获奖产品的基础上，扩大赛品征集，假“贵州公署”的名义，自行选送产品报农商部远洋参赛。在乐嘉藻《巴博调查录》(后为《巴拿马赛会直隶观会丛编?大会参观日记》)中，没有贵州实业家及其地方官员在美国“巴拿马赛会”现身的任何一点记录。贵州商会只能从亦乡亦友的角度，以及乐嘉藻在农商部的人脉关系，委托直隶出品协会代理会长、天津商品陈列所所长乐嘉藻全权代理贵州出品事宜。传闻，贵州赴美参赛产品均由乐嘉藻向贵州公署及商会亲自催征，并经手分类办理的。

　　乐嘉藻于1915年5月1日随直隶代表团由天津转上海乘远洋船赴美，6月21日抵达美国旧金山。次年1月8日乘日本高丽船离美回国。此间，撰写《巴拿马赛会直隶观会丛编?大会参观日记》对贵州产品有少量的比较述及。其间，直隶代表团聘用在美国留学、乐嘉藻之侄乐森璧为翻译，乐氏伯侄常在一起参观考察各国展馆。乐森璧还译著有《美术馆参观记》，入编《巴拿马直隶观会丛编》之中。

　　乐嘉藻《大会参观日记》中记载启程：“美国巴拿马开通纪念会，订千九百十五年在旧金山举行。我国亦将与赛，政府乃饬各省筹备赛会事宜。直隶筹备赛会事务局及物品展览会，余皆任事其间。延聘赴美参观员四人，余亦其中之一人。以5月1日自天津启行，以事经北京而自汉口，附江裕船赴上海”。最后回到国内之情形为：“ (1916年)2月1日，早九时，(高丽船)至吴淞口外，移小轮，自税关前登岸，投住孟渊旅社。出至乾访访蔡广武，遇杨锦城，向问上海衣庄，言二马路口福昌者较可信，因往购衣，又至他家购衣冠及鞋袜等，返寓换衣后，至洗清池入裕”，“2月6日，黎明，车过济南，远望华不注峰独立于苍茫之外。三时，至天津，过西站，至总站下车”。 在巴拿马赛会审查评奖过程中，直隶省筹备事务局局长、赴美代表团团长的严智怡，担任赛会美术审查官，为中国赛品的推荐请奖不遗余力，贵州产品的获奖亦有其功。

　　在严智怡《预会志略·下卷》中记载：“文艺馆中，有贵州艾粉一物，古人所未尝言也。闻其发现亦不过三十年。为草本植为，状略如艾，连根叶烧之，上覆以器，则在器上得白色之小结晶体，性质甚近樟脑。产省南盘江流域一带，颇有经广西而输出于香港方面者”。另外，矿业馆中陈列有贵州朱砂，农业馆中陈列有贵州酒(即“贵州茅台酒”)。

　　根据1925年于定一在《中国赴美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感言》一文中所附“各省出品得奖表”中得知：贵州省获得“大奖章”(Grand Prize)一个、“金牌”(Gold Medal)四个、“银牌”(Silver Medal)九个、“铜牌”(Bronze Medal)七个、“奖词”(Honorable Medal)八个，共计29个奖项。在中国18个参赛行省中，获奖数量名列第12位。以“贵州公署”名义选送的“茅台造酒公司酒”(即“贵州茅台酒”)、玉屏“平箫”、大方漆器等，名列29个奖项之中(“贵州茅台酒”获得“金牌”奖，即所谓之“金奖”)。在赛品赠送美国方面的名单中，农业馆之部，贵州省赠赛克门陀(萨克拉门托)学务局一箱。所赠赛品为何物，已不能确考，估计为教育方面的物品。四年前“南洋劝业会”获奖的贵州产品，亦在“巴拿马赛会”中多数获奖，如樟脑、艾粉、朱砂、白蜡、都匀茶叶及学校手工、教具等等。

　　文史学者王勇则在《上海——中国参加巴拿马赛会的桥头堡》一文中所述：“中国参加巴拿马赛会的一处处生动的历史细节至今仍被人们津津乐道，耳熟能详。如茅台酒赴美展览时初不被人知，但酒坛不慎坠地，顿时香味四溢，引观客趋之若鹜，遂名扬四海。巴拿马赛会后，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中国特产还有很多，还衍生出金奖白兰地等名品。巴拿马赛会的无穷魅力、无限张力由此可见一斑”。至今，坊间流传有乐嘉藻“怒掷酒瓶扬国威”之传说。

　　乐嘉藻归国后任农商部主事等职。后弃政从教，定居北京，受聘于京华美专执教，著有《中国建筑史》等流传于世。1944年3月病逝于北京。物换星移，沧桑世变，人们永远不能忘怀这位让贵州茅台酒等产品跨出国门，名扬四海的幕后推手，爱国爱乡的先贤前辈……

宣统二年南洋劝业会正会长赠徽章

直隶赴美参加巴拿马赛会人员留影(左边前排坐者第四人为乐嘉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