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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稿人:刘丽  来源:文史天地杂志社   发布日期:2024-10-23 12:45:10  文章字号:   
由“欲寡过轩”探寻“加油知府”的修身之道

 黄仕兵

“郡之有志,所以表贤敦俗,佐治兴文,考沿革,正疆域,辨险要,察风土,论政教,励官常,详典章,以备掌故者也。兴郡,南界粤,西界滇,盘江环郡,万山凌云,汉苗杂处,为黔省西南要郡,尤不可以不详志……咸丰三年(1853年)二月朔日,钦加升衔军功道衔前护贵西兵备道,兴义府知府南皮张锳谨序于郡署欲寡过轩。”这段话出自时任兴义知府张锳为咸丰四年(1854年)版《兴义府志》所写的书序中。短短几句,我们可以得知该方志所具备的重要功能及纂修兴义府志的必要性,了解兴义府所处地理位置,获悉张锳的籍贯、职位以及其作序的时间、地点,特别是知道了其书斋号——欲寡过轩。关于张锳“添加灯油劝学”的历史典故及功绩,前辈学人已多有解读,笔者本着“不贤者识其小”的角度,试着从这一间小小的“欲寡过轩”探寻“加油知府”张锳的修身之道。

知府“添灯加油”雕塑

从古至今,书斋一直是读书人神交贤哲的心灵家园。对于读书人来说,书斋号不仅仅是一个书房名称,它更是主人的人生信仰所在,往往富有诗意且寓意深刻。如“诗豪”刘禹锡将自己的居室和书房命名为“陋室”,并专门写下一篇脍炙人口的《陋室铭》,将自己的“陋室”与三国时诸葛亮的“茅庐”和西汉文学家扬雄的“玄亭”相提并论,将其高洁傲岸的情操和安贫乐道的情趣展露无遗。近代著名学人梁启超,取《庄子》“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之义,意喻自己忧国忧民之“热”,饮冰方能“消暑”,将自己书斋命名为“饮冰室”,并将其著作辑为《饮冰室合集》。

张锳为学修身、勤政清廉、为国安民的思想根源,毫无疑问来自于其深厚的儒学学养,正所谓“家世以儒学显”,“公在我郡,则用士民以为守;在贵东督军,则用士民以为战,盖终始皆出于儒家之学”(宋杰《遗爱祠碑记》)。其书斋号取名“欲寡过轩”更是其“终始皆出于儒家之学”的例证。“欲寡过”出自《论语·宪问》篇,原文是: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蘧伯玉是卫献公时期的贤大夫,孔子的挚友,孔子周游列国时曾两次居住在蘧伯玉家。蘧伯玉派出使者来拜访孔子,孔子请使者坐下,问道:“蘧老先生最近在做什么?”使者回答:“他老人家想减少过失,却还没有做到。”使者退出后,孔子赞叹说:“好一位使者!好一位使者!”使者“欲寡其过而未能”一句答得非常精彩,可见其善于应对,既用谦虚、得体的语言赞美了蘧伯玉,又向孔子传递了蘧伯玉勇于迁善改过、精进不懈、知人善任、止于至善的形象。而孔子两言“使乎!使乎!”既是对使者说话高妙的高度认可,也是对蘧伯玉德业日进的君子作风的认可。孔子本身就是以改过来不断提升自己的人,《论语·述而》篇载其言:“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迁善改过是儒家进德修身的入手工夫,善改过者不仅贵在知过、改过,还贵在改其过而不自诩为能改其过;因为在善改过者看来,凡立身处世不能尽善尽美就是过,其知过、改过是修己安人的应尽之分,无可夸耀。在《论语》中,孔子告诫弟子“过则勿惮改”,赞许颜回“不迁怒,不贰过”,其“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一句,更是道出了孔子不断向上向善、不断超越自己的“上达”境界。过有两种含义:一是无心之失,一是立身处世未能尽善尽美。善于知过、改过之人,是要求克己修身、责己以周、尽己尽份、德业精进、谦虚谨慎、清廉耿介、诚敬勤勉、致力于修齐治平、不断超越的人;“欲寡其过而未能”的反面,则是自命不凡、自以为是,小有成就就骄傲自满,甚至是文过饰非,将过发展为错、为恶。

张锳作为传统士大夫,四书五经是其必读书,他深得“欲寡其过而未能”的修身真谛,将书斋命名为“欲寡过轩”,用以时时提醒自己立身处世要“寡过”,同时也向人们透显了他“欲寡其过”的人生志向。君子“检身若不及”,中华民族是一个高度注重修身的民族,《大学》将读书人的人生规模定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明确指出:“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孟子》继承这一思想,旗帜鲜明地说:“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张锳好友胡林翼家传《弟子箴言》中亦有言:“身者,家国天下之本也,完得此身分量,只靠着一‘修’字;心者,身之所主也,全得此心本体,只靠着一‘正’字。心正则身正,身正则家国天下无不正矣。”张锳深明为官修身以德对治境安民的重要性,继承和发展了“欲寡过”的修身传统,于身严以律己、清廉自持;于家绍续家风、不违母教、倾心教养子侄;于国尽职尽责、鞠躬尽瘁,用实际行动为“欲寡过”做了生动诠释。

张锳以上三代皆为知县官,都以清廉闻名,其在黔任州县官三十余年,很好地继承了这一家风,所谓“在官三十年,而家常贫”。并以此家风教导子侄,张锳次子张之清在《中宪大夫署贵州贵东兵备道又甫府君行状》(以下简称《行状》)中描述说:“予家世清白吏,及予少长,家益贫,自刻苦读书,厄于冻馁者数矣。尝寄京师侍讲学士彭公,后无意见予文字,亟赏叹予、馆予、幸舍而私予。予为食饥驱,走河南北、江河海峤间者十三年。予惧汝辈藉席余荫,不知汝父遭遇之艰难也。”又说:“汝辈当力学问、树功名,慎勿为田舍翁所为,予之所深恶也。”张锳四子张之洞更是将其父清廉自持的家风发扬光大,无论是任学官清流,还是督抚一方,抑或是入参军机,其身系朝局疆寄之重凡四十年,皆勤奋做事,干练务实,锐意进取,清廉无私,到死房不增一间、地不加一亩,真正做到了其所言的:“私利不可讲,而公利不可不讲!”

张锳早岁丧父,家境窘迫,“久处田间”,“习知民间疾苦事”,由继母苏太恭人“苦节抚育”成人。他努力上进,“食贫力学”,勤奋攻读,于嘉庆十八年(1813年)时考中举人。后因六次会试不第,参加大挑试,列为一等,被任用为贵州安化知县。在清代文学家姚柬之《伯山文集》中有文《张母苏恭人寿序》记,张锳继母苏太恭人“治身严肃,节义凛然,老而神明不衰,其训子之诫有士大夫之所不及者”。张锳得官将赴任时,苏太恭人诲之曰:“尔做官当常忆,不做官时要做人。”张锳做官后,数次想迎养苏太恭人,均被其严词拒绝并告诉张锳:“迎养长途之资,只能供其一人美味,不如用来接济戚族。”张锳晋同知时又欲尽孝迎养,苏太恭人生气道:“尔召封天子论,尔安苗戢蠢,岂可苟安?负君即负亲,尔速往。”张锳擢知府,再入觐,再省亲,再请迎养。苏太恭人告之,曰:“吾虽近七十,甚强健,且邀旌与荷、褒封诸子俱成立,有孙八人、孙女六人,可慰吾生平之甘苦。尔职至郡守,当思为百姓造福,循分尽职四字即不易……”张锳欲侍奉继母,以报教养之恩,故数次欲迎养,其母则以大义晓之,告诉他辜负国家就是辜负父母,要“为百姓造福,循分尽职”,将其孝心引升到立身行道的高度,与《孝经》所言“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的理念若合符节,实在令人敬佩。张锳也不负母望,“历任清、平、安、贵筑、威宁、古州诸厅州县,皆以治行称。所称者:一廉,二善听讼,三治盗,四义仓,五兴书院”(《张公遗爱祠碑记》)。张锳由知县升任古州同知时,因政绩突出,道光帝“伟公局度,嘉公治状,特赐独对”。在当时,知县同知被皇帝召见,是非常罕见的,可见张锳真正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后因治理显著,张锳被擢升为兴义知府(所辖为今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一带),尝署黎平府、遵义府及贵西道,加升衔留任,戴花翎,最后擢贵东道,终因积劳成疾,沉疴不起,于咸丰六年(1856年)七月卒于军中。张之洞听闻父亲在军中去世的消息,作《铜鼓歌》一首。该诗在阐述贵州兴义府风土民情的同时,阐述了自咸丰四年以来,张锳坚守兴义府城事,并以“剖符领郡三十载,不蓄长物甘萧条”总结张锳的一生。同时告诫后世子孙:“此诗述德因爱物,子孙永宝当不佻。藏之宗祐无忘在莒事,亦知乃祖乃父于国宣勤劳。”

兴义府试院 黔西南州文化体育广电旅游局(州文物局)供图

张锳出身清寒,颇知民间疾苦和政治流弊。故其为官勤政,廉洁奉公,时时以治境安民为己任,与胡林翼、鹿丕宗并称“贵州三贤吏”。尤可称道的是他先后在兴义府任知府的14年,励精图治,重农劝商,大兴文教,是其30年从政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为除水患、复名胜,先后培修了招堤,植柳种荷,建半山亭和省耕亭,时年17岁的张之洞曾写诗记录这政通人和、与民同乐的情景:“曾入花村路,披图记省耕。使君骑马看,父老荷锄迎……尚说丰年乐,难忘长吏清。劝农诗尚在,好句和渊明。”而后以“城陷即自焚”的决心引领士民守住兴义府城;为砥砺读书人的气节而修葺“明十八先生祠墓”;为发展商贸而开辟府城同广西的驿道,使兴义府“远通羊城,近达象郡,贾商辐辏,货物骈臻”;为倡兴教育而改建珠泉书院、广兴义学,其14年如一日为读书人添灯油的义举,更是让兴义府学风兴盛,人才涌现,其任职期间读书人考取举人20余名、贡生8名、进士2名,比较知名的有官至内阁学士的景其浚、诗人张国华、书院山长贵天乙等人,被民间称为“旷古未有”;为择优选才,满足生员的考试需要而倡修可容纳千余人读书考试的兴义府试院,新建房舍209间,《兴义府志》记载:“试院规模宏阔,甲天下。”现为贵州省唯一保护完整的科举考试场所;为以文化人,他将纂修《兴义府志》作为任期大事,发动各州县士子名人广征资料,查阅藏书上万卷,采访父老数百人,“更易十数番之手稿”,遂将74卷、100余万字的《兴义府志》纂修完成,同时捐出俸银2000两付印成册。《兴义府志》的修成,为赓续盘江文脉、查询兴义府的风土人情,提供了丰富详实的依据,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称《兴义府志》是“经名儒精心结撰或参订商榷”的一部方志。张锳在万山凌云的西南要郡,做出如此多“生令人敬,没令人思”的功绩,这在吏治腐败的晚清政坛中,尤显可贵!

张锳时代的兴义府城(安龙县)境内的半山亭

纵观张锳的一生,真正是“撸起袖子加油干”的一生!他早年努力上进,即使中举后六次会试不中,依然没有怨天尤人而放弃;任官后,“不卑小职”,每到一任,必“守正笃行,久久为功”,力期造福一方。所以,他取“欲寡过轩”为书斋名,时时鞭策自己,绝不是“得过且过”的躺平不想为,不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不敢为,也不是不思进取、庸庸碌碌的不能为。恰恰相反,他的“欲寡其过而未能”,是为官勤政爱民的积极有为,是敬戒有慎、保持敬畏的不妄为,是“打铁还需自身硬”的自我警醒,是“吾日三省吾身”“反求诸己”的道德自觉,更是一种坚守正道、不失方向的初心信念。正如《张锳“添灯油劝学”的文化价值》一文所言:“事实上,张锳、张之洞父子围绕‘问几辈能挽河山’进行的60多年接力实践,就是‘守正’‘笃行’‘久久为功’的具体表现。他们接续重教兴学、为国育才、以文化人,就是‘守正’。他们接续建试院、修书院、开义学、办学堂,强实业、修铁路、建城市、练新军,奋发图强,就是‘笃行’。他们接续奋斗、多年不歇,并不断激励后人、影响后人,就是‘久久为功’。”

常怀“欲寡其过而未能”的自律之心,时时检点自己,督促自己,无疑是立身处世的宝贵经验,是践行大道、迈向光明的正途。习近平总书记曾说:“成为好干部,就要不断改造主观世界,加强党性修养、加强品格陶冶。要时刻用党章、用共产党员标准要求自己,要有‘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的精神,时时自重自省自警自励,努力做到‘心不动于微利之诱,目不眩于五色之惑’。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清清白白为官。”要达到总书记要求的这种人生境界,就要学习张锳“欲寡其过而未能”的修身工夫,自觉做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从而像张锳一样,实现从“独善其身”到“修己以安百姓”的高尚境界。

本文刊于《文史天地》2024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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