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希望的山坳上

——从江县潘今滚村见闻

□潘期武

黔东南的莽莽群山中，绿林掩映下，坐落着一个侗族村寨——潘今滚村。“潘今滚”是侗语，“潘”指半山腰，“今”是山坡，“滚”是盖过、超过的意思，音译过来的大体意思就是住在山坳上、超过其他寨子的村。

“侗族住水边，苗族住山尖”，这句贵州流传的俗语，道出了民族村寨起源建设的规律：“黔东南的侗寨多是依卧水边，苗寨几乎都在山腰以上。”但水边的侗寨，遇到潘今滚村，却上了山坡，变得与众不同起来。没有依山傍水、小桥流水人家，依山就势的潘今滚村属于典型的高山侗寨。站在村里的高处举目四眺，晴天纵横沟壑、叠嶂层峦，阴天则云雾缭绕，仿若生活在云端。

隶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从江县贯洞镇的潘今滚村是原潘今滚、己打、登阳3个小村合并而成的古村落，距镇政府驻地7.2公里，海拔530米，全村辖10个自然寨36个村民小组631户2746人，住着吴、陆、石、刘、杨等姓氏，国土面积13.02平方公里，耕地面积2022.4亩，林地面积1.4万亩，是侗族世居的“中国传统村落”村寨，也是贯洞镇唯一的一个传统村落，侗族所有的风俗在这里基本上都能看到。

上山，一路上山。这次到潘今滚村，是调研乡村振兴有关工作，以及看望单位派驻潘今滚村的同志。

知道我们要来，单位派驻该村的熊书记开着他的私家车老早就等在了路边准备引路，生怕弯曲复杂的山路让导航找不到东南西北……

山路弯弯，车子一直往上，只见不少参天的枫、杉、松等保寨树从窗前快速闪过，阳光在湛蓝的天边划下优美的弧线后，星星点点穿过茂密的枝叶照射在我们身上，带来不少暖意。郁郁葱葱的植被，一山浓，一山淡，风光旖旎像一幅画。

汽车在村里的停车场缓缓停下，独具特色的干栏式吊脚楼鳞次栉比，一栋连着一栋。侗家人议事、休息和娱乐的场所，不用一钉一铆的建筑奇观——鼓楼高耸于寨中，飞阁垂檐层层而上呈宝塔形，巍然挺立，气势雄伟。置身其中，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数百年前，一股轻松的感觉随之惬意地涌出。

日头正好，来得也是时候。当天，恰逢潘今滚村的杨姓人家在过一个特殊且重要的节日——“杨年”。相传，潘今滚村的杨姓人家与隋炀帝杨广颇有渊源，算是一脉相承。公元602年秋，杨广的母亲独孤皇后病危。杨广虽凶残暴戾，但对于深得隋文帝宠信的母亲独孤皇后，也算是个“仁孝”之子。害怕母亲病重过不了年，杨广便突发奇想地下了道圣谕，提前过年给母亲冲喜。驿卒乘快马，日夜兼程八百里加急赶往全国各地，但山高路陡的贵州实在太远，等这边的杨氏子孙收到当朝皇帝口谕的时候，已是农历十一月份了。就这样，每年的十一月初三成了潘今滚村的“杨年”。说来也怪，“杨年”许是沾了久远的皇气，或是也有“杨”和“阳”谐音的庇佑，不管前几日是如何的阴雨绵绵，到了“杨年”，定是个艳阳天。从江贯洞一带有句广为流传的民间俗语：“贯洞‘杨年’艳阳照，庆云‘十二’寒流到”，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鼓楼旁、村寨的平地上、风雨桥长廊边，男女老少杀猪、宰牛、洗菜……忙得不亦乐乎，一幅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景象。见到我们来，村民们热情地跟熊书记打招呼，盛情邀请我们到家中去做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起过“杨年”。

公务在身，我们微笑着一一婉拒。

往村寨深处走去，熊书记一边引路一边介绍。这段时间，在外经商、置业、工作的杨氏子孙，大多都回来了。过“杨年”，不仅整个寨子的人都要集中到杨家去做客，亲朋好友也会从四面八方赶来祝贺，载歌载舞，侗族大歌、侗戏、琵琶歌、鼓楼抢鸡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节目缤纷上演。这是杨家的盛宴，也是潘今滚的盛宴。

沿着厚重的青石板拾阶而上，穿过一小扇锈迹斑斑、尽显沧桑的铁门，村委会到了。这是个青砖灰瓦、有点年头的二层小楼，位置算是村里的制高点。

走进村委会，偌大的办公室坐了四五个正在忙碌的人，有男有女。熊书记介绍，村支书、村主任和驻村干部，这些都是他的搭档，是村里的“守护人”。“别站着啦，来，到这边坐，喝点茶。”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他们的汇报也随之开始……潘今滚村的历史沿革和发展现状，翔实具体，娓娓道来。

“在山上，‘山头’好攻克吗？”

“说实话，在山上搞产业，攻克‘山头’带领群众增收致富，难，真的很难！”

“但村里的大事小情摆在哪里，我们是村干，得担起责任，团结带领大家鼓足了劲干啊！”

“我们因地制宜培育绿色特色农业，发展林下中药材种植，‘香禾糯+稻鱼+鸭’生态种养殖，乡村旅游……”

“农村是一个大舞台，基层是一个大课堂，农民是一名好老师。我们要深入群众，担当作为……”

“我们要劳逸结合，关怀激励……”  

起初，村干们都还有些拘谨，个个都正襟危坐地回答。后来，见到“领导”没有半分“官气”，问的问题很实，给出的见解很透，还尽是些“接地气”的“土言土语”，大家也就放开了，递烟的递烟，喝水的喝水，一下子，氛围拉满，也打开了共话乡村振兴的话匣子。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微笑打开了窗户，阳光淌进了屋子，大家面色红润、满脸兴奋。

我们要返程了，村里留了又留，说要吃了晚饭再走。可还有其他公务要完成，我们只得致以歉意，保证下次再来。

要走了，熊书记激动地对我们说：“请放心，这里有青山绿水，还有非遗传承，更有勤劳的村民，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站在村口，能看到村里炊烟袅袅，听到鸡鸣狗吠。顺着台阶往下，只见干净整洁的村道弯弯曲曲向着各家各户铺展开去……康庄，正在畅通无阻；希望，正在山坳上冉冉升起。

潘今滚村远景。

潘今滚村的“杨年”活动。

 陆传边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