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瓦窑村布依民俗文化陈列馆
□黄树生
当我再次走进以前的村小学——现在的六盘水市六枝特区木岗镇瓦窑村布依民俗文化陈列馆时,时间大概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曾经看似宽敞,现在却显得窄小的院坝,是那时村里孩子们的乐园。两层简易平房,上下加起来不到十间屋子,已是教学楼的全部。平房老旧,甚至有些寒酸,但在那时候的农村,可是实打实的“地标”建筑,村里没有哪户人家比得上。从不同窗户传出的朗朗读书声早已远去,二楼屋檐下的“敲铛打铃”也不见踪影。现在,我看到母校(是的,我在这里念过五年级)迎来了它的新生,以另一种的形式继续它的民族文化教育传播功能——这里已经被改造成瓦窑村布依民俗文化陈列馆和民族艺术体验馆了。
好友邀我到这里参观她的布依文化“基地”,以及她与她的老师创作的各种艺术品。我在木岗工作时初识他们,那时候,他们为镇上小康菜园做园艺设计和墙绘。如今,他们的团队又在为传承和发扬布依民族文化而努力。
我的家乡,与瓦窑村仅隔一道山梁。小时候,我只能隔着山梁听瓦窑村里过年过节、婚丧嫁娶的动静。山那边传来充满仪式韵味的吹打声,迟迟咚……迟迟咚……规律的音调、独特的音色让我越发感到布依村寨的神奇。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声音是由唢呐、镲钹、镗锣等民族乐器演奏出来的,称为“八音坐唱”。
因为上学更近,从五年级开始,我转学到瓦窑村小学。在此期间,我学会了简单的布依语言,节假日活动时,我跟着同学练习布依族舞蹈,还与布依少年们切磋耍“陀螺”的技艺,知道布依少年制作的陀螺质量更好,旋转时间更长。后来,这些都变成回忆,化作友谊。那时候在校影相留存不多,这些,只能在脑海里回想了。
这段“异村”求学经历,让我对瓦窑这个布依村寨好感倍增。这里的老师、这里的同学、这里的村民们,让我更深地了解了布依族的生产生活方式。
多年以后,我曾在瓦窑村参加布依族节日活动,再一次深刻感受那种神秘与热闹。随着时代的发展,那些活动的形式有新变化,仪式流程在减少,但喜庆和热闹只增不减,更多的民族传说被演绎,更多的特色音乐和舞蹈得到创新展演。布依之外,越来越多的“外人”参与其中,让这些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民族节日逐渐走进社会大众。
从正门进去,还是熟悉的教室。左边是一幅油画,题名《烽火瓦窑》,画面烟火味很浓,是朋友老师的作品。右侧是用红砖搭建的镂空隔墙,上面挂着草鞋、布鞋和竹制品,墙角随意放着一些古旧的马鞍、犁耙、斗笠等农具。它们有一个共同点,似从泥沙里面淘洗过,淡黄色是它们的主调。是呀,它们仿佛才抖落身上的泥土,从村寨的角角落落风尘仆仆地赶来。
往前走,我看到了木板雕花、足粑槽、石磨、石臼等旧物,看到了砍刀、弓箭、铁夹子、捕兽夹等布依族先人的打猎工具,还看到锣、鼓、镲、箫、笛、唢呐、二胡等民族乐器,让人驻足不前的是那些精美的草编画、布依服饰、手工刺绣等布依艺粹。它们成色上破旧了,但上面蕴含的卓绝技艺和民族传承历久弥新。
朋友指着其中一张花纹繁杂的锦布告诉我,这样一件全手工的绣品市价在万元以上。我不由得惊叹了。除了这些,馆内还按村情介绍、神话故事、农耕文化、民族艺术、服饰刺绣等章节,分门别类布展介绍,整个展陈井然有序。
这个由小学教室改造而来的村级民俗陈列馆,规模不大,但内容丰富,布展精巧,独具匠心,用有限的资源达到最别出心裁的效果。我由衷为他们点赞!
朋友告诉我,他们战胜了很多困难和挑战,才有了如今在附近十几个乡镇里算是唯一的村级民俗文化陈列馆。是对布依文化怎样的认同,才会让他们咬牙坚持下来,或许也可以说,是做了某项事业的开端。他们说还要继续丰富完善陈列馆,想方设法扩大它的影响力——民族文化的生命力。
现在,这股生命力,正以瓦窑村小为中心,以乡村振兴道路为经纬辐射开去,让这里成为附近布依民族文化传承发展的重点村、示范村。由此,那些散落在村里的布依文化“符号”,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出发,以背负传承民族文化重担的姿态重新出发。眼前的“新家”条件是如此简陋,但是瓦窑村人知道,他们民族文化的根扎在这里了。
走出陈列馆,我看到道旁有一组布依神话故事人物浮雕,村委活动室的高墙上嵌着一幅布依姑娘纺纱画,周围农家小院的墙上也都描绘上新的民族画,甚至村口还能看到布依文化样式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呈现——传统和现代交融。此时,那些从尘埃里“刨出来”的布依文化元素,焕然一新,牢牢占据整个村最显眼的位置,村民们乐见其成。
“其生也有涯,其知也无涯”。文化是很神奇的东西,它似一种精神的载体,或是一个民族的念想。这念想似断欲断时,总会有人记起它、收留它、传承它、发扬它,让它刻在某个民族的骨头里。
瓦窑村感谢朋友和她们的团队,我何尝不是?民族文化的载体不能消失,民族故事的记述更不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