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贵阳解放前夜
□厐思纯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为时8年之久的中国抗日战争取得了胜利。然而蒋介石不顾全国人民的反对,悍然发动内战,一时间烽火遍及全国。随着国民党军队在各个战场的失利,国内民主运动迅速高涨,人民反抗愈加强烈。为了挽回败局,国民政府大搞特务政治,实行恐怖统治,并纠集反动力量,制定和实施“应变”计划。
1948年4月,谷正伦(贵州安顺籍)就任贵州省主席兼保安司令。上任后,他立即清除前任省主席杨森在军事、政界及党部安排的人员,以安顺同乡韩文焕任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进而掌控了全省武装力量。然后清洗省级行政部门,将各地专员、县长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他推荐同乡黄国桢出任省党部主任委员,并提出“大家要团结,搞好地方事”的口号,企图消弭国民党内部派系的矛盾,以此对付中国共产党以及一切民主革命力量。
为了加强西南地区的统治和实施“应变”计划,蒋介石将在外地担任军职的贵州籍人士调回贵州任职。1949年1月,原东北“剿总”副司令陈铁返回家乡遵义组建第八编练司令部,征集兵员成立部队。与此同时,蒋介石委派原武汉行营战地视察组组长、别动总队队长龙里人刘伯龙返黔,组建第89军;兴义人何绍周任第六编练司令部司令兼第49军军长。
同年8月,贵州盘县发生了反抗国民党的糯寨暴动。与此同时,中共华南分局先后派人到贵阳开展工作;中共川南地下党亦派人到黔北正安、凤冈、绥阳一带活动。
1949年1月6日,针对省内风起云涌的民主运动,谷正伦发布贵州省戒严令,禁止集合、结社、游行、请愿、罢工、罢市、罢课,取消人民言论、讲学、新闻、出版、通讯、杂志、图画、标语等自由。
同月10日,淮海战役结束,预示国民党的败局已定。然而此时国民党贵州省党部、三青团和省议会中的死硬分子仍不死心,“高呼应变”,成立相应机构,大肆向商民强索巨款,民众恐慌忧惧,不堪其扰,纷纷求助于省议员张彭年。张彭年认为反映民意是自己的责任,只要是有利地方的事,决不考虑个人安危。第二天,在贵阳市政府会议上,张彭年慷慨陈辞,为民请命,说“应变款项数目太大,人民承受不了,希望各方面分担”,接着话锋一转,矛头直指省党部,说他们“每月房租有一百多担白米的收入,希望对应筹之款,也分担一部,为群众倡首”。这一番话,令会场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散会后,国民党省市党部指控张彭年“破坏应变大计”,派人请示省主席谷正伦“如何处置”。然而谷正伦对张彭年知之甚深,早年亦有交往。张早年为刘显世、袁祖铭运筹帷幄,政治能量非同小可,加之其在西南政要中人脉甚广,在贵阳的士绅阶层亦颇有影响。对于这个政坛的“不倒翁”,谷正伦考虑再三,觉得再无精力与其缠斗,于是隐忍下来。
4月23日,解放军攻占南京,国民党政府迁往广州。李宗仁电召谷正伦、卢汉等飞往广州,要求西南各省精诚团结,共度时艰,并要求出钱出粮支撑危局。谷正伦返黔后,立即策划与制定抵抗解放的措施与应变计划。
与此同时,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对中国人民解放军指战员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指示全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人民。
这时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仍在国民党政府的统治中,西南地区则有胡宗南所辖的五、七、十八三个兵团,总兵力达30余万人,加之得到地方封建反动势力的支持,企图依托云贵川康诸省作最后一搏。
渡江战役之后,解放军势如破竹,扫荡长江以南的地区,先后攻占上海、南昌、武汉。为了消灭国民党残敌,中共中央下达解放西南诸省的命令。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第二野战军和贺龙、李井泉领导的华北野战军第十八兵团和第一、第四野战军各一部,于11月初,开始进军西南。
首先由二野五兵团及三兵团10军分别由湘西的邵阳和桃源地区出发,开始进军川黔的作战任务。杨勇所率的五兵团作战部署是:17军沿湘黔公路西进晃县、玉屏,歼敌49军,夺取贵阳,然后再进而解放贵州南部和西南部地区;16军向三穗、镇远、黄平,尔后迅速沿湘黔公路前进,协同17军解放贵阳等地。
解放军入黔迫在眉睫。鉴于省内民怨沸腾,暗潮汹涌,各种政治势力乘势而起,直接威胁到自己的权力,尤其是陈铁、何绍周、刘伯龙等人虎视鹰瞵,谷正伦如坐针毡,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为了防患于未然,谷正伦集贵州党、政、军、特大权于一身,整合各种力量,着手组织一支以地方豪绅、封建武装为基本队伍的反共力量,企图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谷正伦与韩文焕和刘伯龙商议后,成立“疏散指挥部”,准备在逃离贵阳时实行“三光”政策,秘密筹划先炸南门大桥,炸毁报务局、话务局、贵阳电厂,屠杀中共党员和进步人士,之后组织反共骨干分子上山打“游击”,企图卷土重来。
不久解放军即将入黔的消息传遍贵阳大街小巷,人人都意识到贵阳解放在即。为了预防政府机构、军队撤退时烧杀掳掠,贵阳一些上层知名人士在中国共产党政策的感召下,于11月8日集会,商讨维持社会治安、迎接解放等问题,并筹组“贵阳市民众临时治安委员会”。11日,召开上千人的群众大会,正式宣布“贵阳市民众临时治安委员会”成立,选举卢焘为该会主任委员,张彭年、郭润生为副主任委员,同时张贴了该会的通告。
临时治安委员会成立后,在工人、学生、社会进步人士和市民的支持和配合下,筹集到部分武器,组织百余人的自卫队,负责临时治安委员会的安全,并日夜在全市轮班巡逻。临时治安委员会要求发电、电讯、水利、林牧、盐务、卫生局、公路、煤矿等公用事业单位集结员工,确保能源、水电、通讯、运输、医疗的正常运行,以满足城市供应;严防国民党军队撤退时破坏和烧杀掳掠。
随着二野五兵团、三兵团进逼贵阳,谷正伦见大势已去,于12日仓皇撤离贵阳。临行前,他下令将一批共产党员及进步人士杀害。但他同时作了一个理性的决定:除重要军事设施外,一律不予破坏,然后率军撤往晴隆、盘县、毕节一带。同日,刘伯龙率部从黔东南退入贵阳,下令撤销临时治安委员会并撕毁该会通告。13日晚,刘伯龙约谈卢焘、张彭年等人,当面指责其委员会非法,并勒索20万银元作军饷。卢焘系黔军元老,亦是谷正伦的老长官,自然不买刘伯龙的账,随即拒绝并谴责对方。14日晨,刘伯龙派车去卢宅,声称召开紧急会议,将卢焘骗出。当车行至二桥路段转弯塘时,特务将卢焘骗下车后杀害。刘伯龙听说解放军前锋已至贵阳郊外,慌忙率部西逃。是日晚7时,解放军前卫部队进驻贵阳。
与此同时,二野第五兵团司令部进抵重安江,命令所部14日解放贵阳。命令下达后,杨勇司令员、苏振华政委亲率一个警卫排乘汽车出发。当时随行的有兵团宣传部代表张洪,以及苏联著名作家k·西蒙诺夫和两位苏联摄影记者。这三位苏联专家是为编辑、拍摄大型彩色纪录片《大西南凯歌》而来的。张洪在《忆初创时的新黔日报》一文中对进发贵阳有以下描述:
“我们乘坐的汽车都是刚从敌人手里缴获的,破车司机也是军装都未更换的解放军战士,公路又糟得不成样子,所以走走停停,天黑了才赶到贵定宿营。我还有点朦胧,一位参谋喊道,‘快起,贵阳解放了!’我立即披上衣服向外跑,汽车正在发动,一时杨、苏首长和苏联专家都出来了,我们又在雾蒙蒙的拂晓中出发了,当天(十五日)上午九时赶到了贵阳。”
著名画家潘中亮在《进贵阳》一文中记录了解放军进入贵阳城时的一些画面:
“贵阳是我们进军的目的地,所以看到贵阳就像到了自己的家,感到格外高兴。我们想尽快地看一看贵阳的真面目,天还没有亮,就急不可待地从油榨街乘上一辆缴获来的吉普车,跟着巡逻部队沿着贵阳几条街道徐徐绕了一周,看到贵阳市的群众都已感到形势发生了变化,我们看到街两边的住家户中,不断有人悄悄掀开窗帘,探头向外张望,可能他们都意识到解放军已经到了。”
“天亮以后,后续大部队到了。部队在图云关稍加整顿,便开始举行入城式。队伍分三路纵队,浩浩荡荡地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雄壮的队列歌曲,沿着油榨街、纪念塔、南门桥,一直走完中华路。”
“这天,正逢久雨初晴,贵阳市群众起得很早,大街小巷熙熙攘攘,特别是中华路两旁,人山人海,热烈欢迎解放军。只要部队稍一停顿,群众就围拢来,一张张笑脸,一双双大手,伸向子弟兵……”
贵阳,迎来了新的时代。
解放军入贵阳城
贵阳民众欢迎解放军
(作者系贵州省文史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