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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发布时间:2023-08-25

雨落好花红


□文/图  王  强


好花红千户布依寨位于贵州惠水,距县城18公里,是著名布依族民歌《好花红》的发源地,也是著名的“中华布依第一堂屋”和“中国金钱橘之乡”所在地。2017年11月,好花红乡村旅游区被批准成为国家4A级景区。

                                        ——题记

好花红用一场倾盆大雨迎接我。

这雨下得肆无忌惮,下得蛮横无理,下得我不知所措,我只能躲在旅店里听雨。

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有停意,我被越下越起劲儿的雨打得心事沉浮,终于失却等待的耐心,撑起伞冲出客栈。

从千户布依寨门“涉水”而过,沿涟江畔的金桔路向下游走百二十米,过辉岩桥,辉岩寨大片田园风光映入眼帘。望着乡村振兴绘就的壮美画卷,我有些疑惑,闻说辉岩寨有古建筑群,怎么尽是崭新整齐的二三层小楼?

漫步雨中田园,我远远地打量村落,试图寻找一个突破口。走到村南角,见“中华布依第一堂屋”和“叶辛作品阅览室”路标,心里有了几分把握,顺着指引方向在村寨外围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不见目标。我掉头折返,见民居间有条胡同便闯了进去,漫无目的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误打误撞寻到杨开坤民居,也就是酿造之家。民居地势低洼,门口积水浑深,似可没膝。我只能站在高处隔着围墙向院内张望。二层砖木混合结构的干栏式老屋,镀着一层风雨洗刷不掉的古老灰。院中丝毫没有酿酒的迹象,亦无酒香,很难想象酿酒的场面,可正是这座冷清的老屋,酿出了好花红历年节日的迷醉与欢娱,也酿出了布依人家蒸蒸日上的美好生活。

顺着乡道继续深入,路两旁尽是新建民居。兜兜转转,猛然发现一扇月亮门框住一座造型独特的大屋,意境优美。我踩着方砖朝大屋走去,“叶辛好花红书院”大块木匾格外抢眼,泥坯垒就的山墙上,绘着毛主席头像,头像下一条标语被雨淋得模糊不清,仔细辨认方识为“沿着毛主席革命路线胜利前进!”

墙上窄门紧闭,如隐秘岁月缄口不言。翻开岁月这本书,书中走出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他于早春时节来到贵州山乡插队,一待就是十年零七个月,他的青春全部播撒在了这片绽放民族之花的土地上。他在茅屋的煤油灯下,思考品咂着人生百味,畅想驰骋在山峦平野之间,耳边的民歌俚语婉转萦绕……这里成了他创作的精神原乡,他也不负所望,向这片土地交付了精神的光亮,这个人就是从贵州山乡走上中国文坛的叶辛。

我们在翻阅叶辛作品的同时,不经意也会翻阅到叶辛的人生轨迹。片段化的人、絮状化的事,断断续续的时间节点,像极了夹藏在岁月中的书签,一不小心抖落一地。在意的人俯下身,一段旧事攀上心头;不在意的人,大步流星脚踏而过。我算是那个在意的人,恍恍然如坠陈河,然而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也终究无法感同身受,我只能收拾好心绪,继续沿着岁月的辙痕漫步。

围着书院打转,并不知道书院左侧那条不起眼的小巷里,安放着“中华布依第一堂屋”。当它毫无征兆地呈现在我面前,与我构想的“第一”还是有几分差距。并不宽敞宏大的木质门楼,上铺青瓦,两页褪色的黑漆门扇,大敞四开也只能两人并肩同行,门口不过两步之隔便是斜筑院墙。从外围看,大门既不讲究排场,亦不讲究朝向,有着南方独有的建筑格局。

究竟何以谓第一?看完简介,我才知道门后隐藏的是一座拥有一楼一底三合院12间房占地340平方米的干栏式吊脚楼。这座吊脚楼被称为布依族古民居的活化石,有近二百年的历史,原称“王姓大屋”,而它“中华布依第一堂屋”的头衔并非古已有之,2006年11月,贵州省布依学会才对其命名。

二百年似乎有些漫长,不知这座堂屋经历过多少风雨,举办过多少节日祭祀和红白喜事仪式,发生过多少温婉凄楚的故事,只知那些被供奉在神龛中的“天地君亲师”及先哲名讳成为辉岩寨王氏族人永恒的精神支柱。堂屋设神龛是布依族追求天地人神和谐统一的体现,大门挂“自古勤耕为正业,从来苦读是名家”楹联则体现出布依人耕读传家的理念。

可惜,院门紧锁,巷子狭促,很难选取点位,拍出满意的照片。于是我找到一块高地,站到四层磨盘上,总算把院内看了个究竟。天色阴暗,雨帘若玉藻,老屋面色凝重,俨然若统治时间的王……屋檐下红的灯笼黄的玉米,屋门框上一副副红色楹联,呈现出几分喜庆的光彩。

曲曲折折的小巷,连通的尽是泥坯或砖石筑砌的老宅,有些老宅已没人居住,门窗也有损毁,墙也出现倾圮,但破落也遮盖不住昔日布依人用勤劳创造的辉煌。尽管人去宅空,无须扼腕叹息,但这抛弃有着光荣的属性,毕竟它们的主人以此为基点,踏着新时代的节拍奔向了更加灿烂美好的前程……

仔细观察,纺织、工艺、歌舞、染坊、商贾和酿造的老宅几乎与中华布依第一堂屋同处在古村落的核心中轴线上,而武林郎和文林郎之宅却坐落在偏东南一隅。更为有趣的是,整个古村落被新建的民宅包裹在中间,难怪从外围看不到古建的身影。

歌舞之家去往纺织之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清代古墓——王纪墓。王纪墓被王氏之宅环抱,其中能叫上来名字的有王科刚、王恩美、王恩勇、王恩敬、王双飞……

从王纪墓的形制和碑文中,能读出王家曾有的荣耀。古墓前圆后长,泥土封堆,墓碑造型独特,为一间两柱三楼牌坊式,通高4米,宽1.65米,厚0.2米。碑面楷书阴刻“皇清上上寿应赠儒林郎王公讳纪之墓”。碑顶雕刻图案精美,正脊饰莲花座宝瓶、鳌鱼吻,檐枋上的“八仙过海”和“福禄寿喜财”组合浮雕,形神兼备、惟妙惟肖。碑两侧立柱镌刻楹联:一曲水包流千秋雅致,数重山拱向万代兴隆。横楣批联:佑启后人。立柱外侧为倒挂石狮子抱鼓,狮子生动传神,鼓面牡丹盛放……

不难发现,这座清代少数民族墓葬已尽显汉墓的特征,它和中华布依第一堂屋同是布依族在民族融合发展过程中接受汉化的见证。只是遗憾,我没能近距离观察布依纺织、蜡染、酿造工艺,看看它们和汉族工艺有何异同,了解它们在融合过程中的“爱恨纠缠”。但我想:不管经历怎样的历史风雨、怎样的融合过程,布依文化和汉族文化都能以包容的姿态求同存异,在历史的长河中流光溢彩,织就出灿烂非凡的锦绣画卷,文化这朵鲜葩定能在民族融合的土壤中始终保持“好花红”!

就像好花红正在经历的这场雨,丝毫不会影响布依乡亲的生活越来越“好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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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布依第一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