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的　味　道

□熊志

　　惊蛰过后，春意渐浓，故乡的味道也更浓烈了。阳光和暖，照在身上，酥酥的。风中混合着花草的芬芳，雨里浸润着泥土的气息，淡淡的，幽幽的，一阵一阵由远及近，沁入心脾。

　　最是春花烂漫时，花事正紧。杏花、桃花、梨花，次第绽放，各在状态，各寻自在。放眼望去，山坡上，一片一片的，红的、白的、粉的，一团团、一簇簇，开得娇艳、奔放，像火热烈，像云稠密，像霞壮观，层层叠叠，交相辉映;田野间，疏疏朗朗，开得淡定从容，悠然自得，如同山间野老，仙风道骨;房前屋后，三三两两，与细柳修竹为伍，同泥墙灰瓦映衬，开得含蓄、朴素。

　　小草吐绿，山明水秀，风和鸟鸣，此景最宜在故乡。褪去了笨重的棉袄，一群小伙伴奔跑在田间小路，到处是青青麦田和金灿灿的油菜花。那满眼的绿和弥望的金，会让你沉静了一个冬天的心活跃起来，脚步轻快起来，嗖嗖带风，跑跳出雀跃的心情。蜂蝶翩跹，暗香徐来，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滚落到麦地里，麦苗的清香直透眼鼻，闭上眼似乎能听到麦秆里汩汩的浆液声。是的，生命正在铆足劲地生长。

　　阳光和煦，照得人懒洋洋的。玩累了，躺在山坡上，耳听松风竹语，低头观察蚂蚁觅食，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被同伴摇醒，揉揉惺忪的眼睛，才发觉已近晌午。“你妈喊你回去吃饭哩!”循声望去，母亲正立于村头的老槐树下，扯着嗓子叫我的乳名，手里似乎端着碗筷。我们呼拉一下起身，连滚带爬冲下山坡，也顾不上鞋子和裤脚被灌木扎破。

　　“看你野的，身上脏的!”母亲一边拍打我身上的尘土，一边嗔怪。“捂的么斯(方言，意思是“做的什么”)好吃的?”我急不可耐地问。“你瞧哈(方言，意思是“你瞧瞧看”)!”母亲一边说一边把饭碗递到我眼前。“哇，我的猫喂(方言，表示惊喜、吃惊)!”米饭上面是菜苔炒腊肉，另加一块烤糍粑，还有一块霉豆腐。顿时，我的味蕾活动起来了。绿油油、脆生生的菜苔，黄朗朗、油灿灿的腊肉，鼓囊囊、糍嗒嗒的糍粑，配着红椒面裹着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霉豆腐，真是绝配。

　　这个季节，村里人的饭菜都大同小异。年前腌制的腊肉还有剩余，菜园里的白菜苔正值高产时节。还有韭菜、菠菜、莴苣、蒜薹，等等时令蔬菜。韭菜炒鸡蛋、莴苣炖排骨，对于过完年后一段时间的农人们，再续荤腥，满足口福，是一种期待，也是一年到头丰收后的余味享受。

　　我从菜场挑选了两颗莴苣，回忆母亲的做法，将春节前哥哥从老家寄来的腊肉洗净、切块，放入陶罐里炖，等肉快熟时倒入切好的莴苣，再添上蒜苗、调料。金黄透亮的腊肉与翡翠般的莴苣一起翻滚、跳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啊家乡的味道。我兴致勃勃地抄起筷子，夹出一块儿冒着热气的莴苣，放在嘴边，连声呼呼呼吹走热气，然后迫不及待送入口中，使劲回味家乡的味道。然而有点失望，实是吃不出母亲做的味道来!

　　人生旅途，心安处要么在故乡，要么在奔赴故乡的路上。家乡的味道越发令人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