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云”上奔跑的创业者，能追上阿里、华为吗?

“追云者”季昕华

□李 洁

　　季昕华又失眠了。听说喝酒有助于睡眠，他相继尝试过红酒、白酒、威士忌，可还是每天失眠到凌晨5点，“连续几个月下来，失眠没治好，酒量倒是见长”。

　　彼时是2016年，正值4岁的优刻得科技(UCloud)拆分VIE、转型内资公司。一手创立这家云服务商的季昕华非常明白，想在国内上市，首当其冲便是盈利问题。但对一家创业公司来说，盈利并非一件易事。

　　内外交困。投资方看到优刻得无法盈利不敢再投钱，内部成本控制使员工感受遭遇滑坡，公司面临人才流失的危机。压力倾泻而下，过往不需考虑盈利的“舒服日子”到头，接踵而来的是公司自上而下的开源节流。

　　“这就像蛇蜕皮的过程。”季昕华感慨说。那段时间，他每天只能睡3个小时，虽严重失眠但每天早晨8点，就需将这些阴霾藏起来，抖擞精神去面对公司员工。

　　为了节流，当时优刻得的办公室租在创新工场联合办公区。据季昕华回忆，员工的电话一天响十几次，他能清楚听到都是猎头打来的。以至于，在办公室听到同事的手机铃声，他便内心发怵。“每每看到员工接电话走到办公室门外，我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又一个人要被挖走了。”

　　不过，令季昕华倍感欣慰的是，在那样的至暗时刻，优刻得初始团队的8人没一个离开。更让他兴奋的事，是最艰难的时刻终于过去了。

　　2017年，优刻得实现全年8.4亿元营收、5928万元盈利的成绩。而2016年，公司亏损了2.1亿元。2018年，优刻得业绩再上一层楼，营收11.9亿元、净利润7715万元，已申请在上交所科创板上市。

　　蜕皮的过程固然痛苦，却是成长的必经阶段。

技术男的“救赎”

　　优刻得并非季昕华首次创业。系出同济大学计算机专业的他，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创业，不过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季昕华这样形容那时的自己。之后，他选择到大公司锤炼经验，并进入华为。在此之前，他的世界只是被技术包裹的。华为，则为他打开了一扇“管理”大门。

　　来到华为后，作为安全团队负责人，技术咖的日常工作由实验室的科研变成各种会议，季昕华心慌了。他担心不花时间潜心钻研，就会失去技术优势。因此，忙完一天工作后，季昕华会留出晚上10点到凌晨2点的时间在技术学习上，“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睡觉”。

　　长时间的晚睡早起，令季昕华有些吃不消，连续发烧生病。2003年，非典在全国爆发，他在心里犯嘀咕，自己是不是被病毒感染了。也正是在那个特殊时期，依照非典防治经验，他研发了SPES(安全策略强制系统)，让电脑接入网络前先接受一遍检查。

　　不过，季昕华渐渐意识到人的精力有限，想兼顾管理、技术很难。所以，他选择不再死抠技术细节，而是留出更多时间补齐自己的管理短板。他所读的书也发生了变化。

　　2003年之前，季昕华买的书籍都与计算机技术相关;2003年到2009年，他开始更多从管理类、历史类书籍中汲取养分;2009年后，创业创新、资本相关书籍成了他的枕边读物。

　　“我认为，真正的企业家必须把技术、管理、金融等结合在一起，这样才能产生价值。”季昕华强调。

　　他想用安全技术服务更多企业、更广阔的互联网，而不仅是保障一家公司的网络安全。这种信念让季昕华相继离开华为、腾讯。2009年，盛大网络创始人、董事长兼CEO陈天桥找到季昕华，欲将他招至麾下。

　　“你在腾讯的方法是靠堵，你可以堵住一家企业的安全漏洞，却没办法堵住整个互联网的漏洞。你应该像大禹治水，用疏导模式，让每个有能力写木马程序的人都能赚到钱，这样就没安全问题了。”陈天桥的话打动了季昕华。

　　来到盛大的季昕华，用盛大文学模式搞起“生态云”。在其主导下，盛大创新院在2010年开始研究“云”，并在一年后成立云计算分院。

　　彼时的云计算在国内认知尚不清晰，即使是大佬们，也看不清它的未来发展。

　　在2011年深圳IT领袖峰会上，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称，尽管阿里不知道数据怎么挣钱，但只要对社会有贡献，就会做下去;腾讯创始人马化腾同样看不清云计算的未来，但表示会持续跟进，保持开放学习的态度;百度创始人李彦宏则认为，云计算是“新瓶装旧酒”，没什么价值。

　　同年，陈天桥去了新加坡，季昕华也从盛大云离职，但他仍对云计算抱有满腔热情。

　　季昕华把云计算比喻成电能。电的革命推动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信息革命的基础就是云计算。电的远距离传输可避免家庭、工厂自己生产电能源，云计算也有机会让每个企业都更方便地使用，不用自己费时费力搭建相关技术。

　　同时，季昕华也看到大公司做云计算有弊端，因企业之间互相竞争，更需有一家中立的云计算公司出现。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沃尔玛至今不敢用亚马逊的云。“就像电，它是基础设施，所以中立性是非常关键的。”

　　于是，季昕华决定自己创立一家云计算公司。

“做不了云计算就卖云吞面”

　　2012年，季昕华与之前在腾讯关系不错的同事华琨、莫显峰聊起创业，三人理念不谋而合。之后，他又找来其他朋友、前同事，汇聚成优刻得早期8人班底。

　　最初的天使轮融资，季昕华见了1000多个投资人，却一无所获。原因是彼时国外的亚马逊、谷歌及国内的阿里云都有大公司做依托，投资人并不看好初创公司做云计算。有些投资人很看好优刻得团队，明确告诉季昕华，倘若他及团队转去其它行业创业，会毫不犹豫出钱投资。

　　但是，季昕华始终没有动摇做云计算的决心。当时，优刻得几名早期合伙人建了一个QQ群，取名“云吞面”。“一定要做和云相关的事情，如果做不了云，就去卖云吞面。”

　　优刻得初期屡屡碰壁的融资经历，让季昕华十分焦虑，他盘算着总不能等不到钱就不做事了。思来想去，3个小伙伴决定自救，季昕华卖掉一套房子，出了50%的资金;加上另外两人各25%的出资，勉强凑得400万元，才启动项目。

　　按最初计划，优刻得18个月的预算需1500万美元。当时，他还列了一份180人的超豪华团队人员名单，意欲在融资成功后一一拽他们“入伙”。融资折戟后，这份名单只剩下角落的几个人仍愿加入优刻得。

　　一件趣事是，季昕华当时“趁人之危”。公司里有位早期合伙人曾是他的下属，季昕华知道这人酒量极差，一瓶啤酒就能灌醉。因此，他将这位下属约出来吃饭、喝酒，在醉酒状态下将其“强行”拉入公司。

　　2013年，手游行业蓬勃发展，抓住游戏行业风口顺势切入的优刻得迎来转机，云计算业务做得愈发红火起来。到A轮融资时，优刻得已有上千家用户，游戏客户占据46%的半壁江山。

　　作为一家创业公司，优刻得早期在游戏行业的成功引来同行纷纷侧目。2015年，阿里云还专门成立一个部门“打U办”。投资人也纷纷向声名在外的优刻得伸出橄榄枝。

　　优刻得成立至今共获6轮融资：2013年1月，获BAI、DCM中国数千万美元A轮融资;2014年6月，获君联资本、BAI、DCM中国5000万美元B轮融资;2015年4月，获君联资本、BAI、DCM中国、光信资本、周大福C轮融资;2017年3月，获元禾控股和中金甲子9.6亿元D轮融资;2018年，获中国移动旗下中移资本E轮及E+轮融资。

　　季昕华称，优刻得是伴随着行业风口成长起来的，从游戏到移动电商，再到O2O、直播、区块链及人工智能等。近两年，公司将业务重点放在了海外市场、传统企业客户开拓上。

　　目前，优刻得主要做的是国内公司客户的出海业务。据优刻得招股书中显示，截至2018年报告期内，优刻得已在亚太、北美、欧洲等地有29个可用区。3年来，来自境外数据中心的收入复合增长率达82.41%，去年营收数额为11912万元，占总营收的10%。

　　此外，传统企业也是优刻得近期的扩展重点。这个市场有着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却是云计算行业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传统企业客户教育时间长、成本高，内部决策周期漫长。“有些传统企业没有技术团队，我们还要帮它去找。”

拼命奔跑

　　不同于阿里云、腾讯云这种有着殷实靠山的企业，优刻得在巨头环伺下，更需拼命奔跑。

　　IDC数据显示：去年上半年，阿里云、腾讯云在中国公有云IaaS市场份额分别占比43%、11.2%，优刻得排名第六、占比4.8%。巨头公司依仗雄厚的资金基础及其它业务辅助，一步步蚕食掉这个行业的市场份额。

　　十年云计算，经过市场淘汰，大批云计算公司轰然倒下，行业格局基本显现。在季昕华看来，倘若是新兴企业想入局，除非有一个新风口吹起，出现大量的新客户，跟着客户一起成长;否则，未经长期积累产品是不稳定的。

　　季昕华仍对云计算行业充满信心：“云的发展才刚开始。随着5G迅猛发展，云需求会愈加强烈，5G的高带宽、低延时及高速度，会增加存量，助力云计算行业发展。另外，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也都需要大量的计算关系。”

　　公有云是季昕华一直坚持的大方向，并辅以私有云、混合云。他认为，公有云是后天、私有云是今天。“短期内客户有需求，对公有云的安全性不放心，那我们就把现有的用户服务好，慢慢地向明天、后天走。”

　　自工作以来，季昕华几乎没休过假，随时处在工作状态，他缓解压力的方式便是在晚上读书学习、与朋友聚会，聊聊行业发展。

　　“阶段性的成就都是给员工、客户看的，都是过去式。”季昕华一直都有一种危机感，他就像一台永动机，不停歇地向前滚动。“创业者要在没人鼓励你的时候鼓励自己。”

　　作为湖畔大学第二期学员，季昕华回忆道：“刚去湖畔上学时，第一次见面大家都比较‘装’，你牛、我也牛。但酒过三巡后，企业家们便开始倾诉衷肠、大倒苦水。曾经有一次，企业家之间还搞过比惨大会。”

　　在旁人看来，季昕华是个活得通透的人，在各种压力下始终能保持乐观心态。他自己也表示，比起职业经理人，更享受当下创业者的身份。

　　季昕华喜读历史，最钟情春秋战国时期、三国乱世。原因是这两个时期任何有能力的人均可成长起来、成为一代枭雄，不论出身、不谈背景。有才华、抱负的人，终归会在历史舞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