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编第五师与华容之战(下)

□文/图 胡玉明

　　(续接上期)

　　激战过程中，日军的炮火非常猛烈，七女峰主峰顶上的三营阵地上，不时有中国官兵被炮弹炸飞，炸断的手和脚在空中飞舞，然后落到阵地前，官兵们看也不看一眼，继续猛烈而有规律地向日军射击。坚守东山坡的1连主阵地上的官兵伤亡较多，营长戴泽坤连忙从2、3连的阵地上轮换调来官兵，进入1连阵地作战。

　　由于兵力补充及时，武器弹药准备比较充足，尽管日军以密集的炮火猛袭，步兵死命冲锋，但这场战斗一直陷入胶着状态。交战两天后，七女峰顶上的阵地没有失去，山下日军的冲锋依然猛烈，这场战斗演绎成了残酷的拉锯战。

　　华容城区方面的日寇见后路被截断，补给跟不上，非常惊恐，从岳阳方面增派兵力到达七女峰。日军炮火一直没有间断，头顶上的飞机没有停止轰炸，七女峰主峰顶上的阵地被炸得一片狼藉，中国官兵的断肢碎躯到处都是，一颗炮弹落在营指挥所的旁边，将指挥所的顶盖掀翻，营长戴泽坤差一点被炮弹击中。他用军帽拍拍身上的尘土，不屑地望了一眼头顶轰鸣着的敌机，迎着炮火再次跑向离营指挥所几米开外的1连阵地。

　　大家见营长又来到阵地上，1连连长让两个士兵将营长强行架回去。戴泽坤挣脱两个士兵，扑向阵地，抓起一挺机关枪向冲上来的日军射击。见此情形，1连士兵们士气大振，一颗颗手榴弹命中率很高地砸向冲上来的日军。

　　在战术上，中国官兵们异常沉着，射击的命中率极高。在七女峰交战之前，1营的官兵经过了在湖南长沙为期一年的整训，射击等军事技术提高很快，特别是机枪手们采取“一、二、三”断续射击的打法，步枪手则以“无目标不打、不瞄准不打、气不匀不打”的“三不打”原则，距敌100米时才开枪，打得日军鬼哭狼嚎，强攻两天也未能接近山头阵地。

　　为了削弱日军的进攻力量，1营的神枪手们专拣挥舞指挥刀的日军军官为打击对象，日军指挥官只要一露面，马上被国军的神枪手击中。

　　战斗进行到第四天，七女峰东坡上的日军尸体横陈，山顶阵地上中国官兵也牺牲不少，减员超过一半以上。

　　日军见中国官兵死守七女峰，越来越强烈地认识到七女峰的战略重要性，又从邻近的湖北石首调来河野部队的200多名日军，向七女峰战场进行增援。

　　河野部队和横井残部一共300多人，同时从七女峰的东、北、西三面向山上进攻。在战斗最激烈时，戴泽坤将不多的兵力和剩下的弹药，进行重新配置，按重要部位和比例部署在东、北、西三个方向的阵地上，跟日军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殊死激战。

　　手握指挥刀督战的日军官，碰到畏缩不前或擅自后退的士兵，当即劈死，逼着士兵硬着头皮往上冲。“鬼子上来了，给我打!”9班班长喊道。喊声刚停，敌人打过来的一颗枪榴弹，刚好落在他那支步枪的表尺上，枪被炸成两截，9班长牺牲了。旁边的轻重机枪手，一阵猛扫，仇恨的子弹，打在鬼子兵的钢盔上，迸发起团团血花。一个鬼子举起战刀，指挥一群鬼子兵往上冲。7班长站起来，指挥全班，将手榴弹雨点般地投出去。鬼子兵纷纷倒下。这时，7班长头部中弹，倒在自己的战壕里。

　　在七女峰的激战中，由于空中和地面均被日军的火力封锁，山下的炊事班白天既不能生火做饭，又无法向阵地送水，山上的中国守军只能忍渴挨饿，当口里渴得快要燃烧了，就闭着眼睛喝自己的尿。只有到了晚上，日军停止了轰炸和进攻，山下的炊事员摸黑送上饭菜和水，守军们才能获得一些少量的供养和短暂的喘息。而日军的后勤补给却非常充足。

　　七女峰东山坡下不远处的刘家屋场，不仅是日军军队的集结地，也是日军的后勤保障基地。日军在这里强行征用了几栋民房，为部队煮饭，这里也成为日军伤员的救治场所。

　　到第四天，暂5师一个营打得只剩下一个半连的兵力，营长戴泽坤下令把营改成连的建制，连长当排长，排长当班长，以班为单位守在阵地的各个重要点位上。由于1营伤亡很大，日军又加强了攻击力量，日军几度攻击到距山头阵地50米的范围内，1营官兵用机枪扫射，步兵上刺刀拼杀。有好几次，日军临近阵地，1营官兵冲出战壕与日军短兵相接。由于日军的三八大盖很长，刺刀也比较长，国军枪短刀也短，忍饥挨饿，体力不支，硬拼很难打过日军，1营官兵根据以往对日军作战的经验，在拼刺刀前先装上子弹，一旦拨开日军的刺刀立即开枪，用这样的方法击毙了一些日军。

　　第五天，七女峰的战斗越打越险恶，整个战况迅速恶化，国军暂5师13团团长龙杰打电话命令1营营长戴泽坤，就是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坚决守住七女峰的阵地。

　　第七天是七女峰交战的最后一天，也是最激烈的一天。山下的树木几乎全部被打断，泥土被炮弹炸松了一层又一层。日军从湖北石首增援上来的河野部队的兵力，作战能力很强，而且经过了休整，在七女峰的交战中，冲锋陷阵，异常凶猛，但是杀红了眼的中国官兵们，都将这些嗷嗷狂叫的日军视为野兽，拼命痛击。

　　这一天，也是3营兵力消耗最厉害的一天，5位中尉和少尉排长命殒阵地。由于阵地上杀声震天，硝烟弥漫，排长万作仕只能站在战壕中，手执小旗指挥作战，他便成为日军射击的目标。当万作仕将小旗再一次挥向空中的时候，几颗子弹一齐射向他的胸膛，万作仕死后身子不倒，像一根立柱一样紧紧地扎在战壕中。

　　一名河南士兵看见他的排长牺牲后，还保持着指挥时的模样，怒目圆睁，嘴巴大张，手中的指挥小旗仍然在空中飘扬。这名士兵一声怒吼，发狂地冲出阵地，一头扎向日军阵中，他在将刺刀狠狠地捅向一名日军的时候，自己也被几名日军的刺刀同时刺穿胸膛。

　　直到第七天晚上，1营才奉命在夜幕的掩护下，顺着南坡，向毛家渡撤退。这时，三个连的兵力只剩下不到100人，而且伤员占到了一半以上。1连连长杨树成(凤凰县人)左膀中两枪。该连中尉排长周云阶(凤凰县人)、少尉排长秦某(叙浦县人)阵亡。2连排长肖某、向秀良(凤凰县人)阵亡。1营200多名牺牲的官兵，将他们最后的呐喊和宝贵的生命永远留在了七女峰，日军也将200多具尸体遗弃在七女峰主峰的东、北、西三个山坡上。

　　国民革命军暂5师13团1营的300多名官兵，面对地空配合进攻的日军，以无法与日军相比的武器，依靠近战、夜战等战术，以及自己的英勇无畏坚守阵地，最终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这是一场恶战，中国官兵牺牲200多人，日军死伤接近300人，双方兵力消耗基本对等，在中国军队与日军的作战史上，是一次令人惊叹的成功战例。

　　七女峰，因为一场血腥交战而载入湖南省的抗战史册。

　　战局的发展，使暂5师的处境越来越危险。由于左翼的第15师、第77师和右翼的第53军被击败撤退，暂5师亦被迫由逐步防御改为退却。时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担心孤军突出的暂5师被敌包围全歼，下令该师于5月初南撤。

　　至此，暂5师组织的“华容战役”遂告结束。

　　1943年11月15日，彭士量在著名的常德会战时，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壮烈殉国，年仅39岁，他是在常德会战牺牲的第一位将军。

　　彭士量牺牲后，被追晋为陆军中将。1985年，民政部追认彭士量为革命烈士。

　　2009年9月5日，彭士量与罗芳珪、齐学启、萧山令、李必蕃、吕旃蒙等国民党抗日将领首次入驻湖南烈士公园纪念塔。他们是首批入驻湖南革命烈士纪念塔的国民党军抗日将领。

　　2014年9月1日，他被列入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

　　2019年4月11日，新华社、人民日报刊载了《彭士量：用生命守卫河山》的事迹(《为了民族复兴·英雄烈士谱》专栏，据新华社电 记者刘良恒)，以示对先烈的缅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