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祖的心境与目光

□秦连渝

　　中巴绕了好几个地方才停在离马祖寺不远的一块平地上。谁都知道，位于四川省什邡市的这块平地，曾遭遇过地震强烈的侵害。这是不是告诉我们，要见这座始建于公元791年、后几经兴废的寺院，和端坐在寺院里的马祖，需要我们具有极大的耐心?

　　终于，马祖寺出现在眼前了：在一片平旷而宁静的原野上，显得并不恢宏，以谦卑低微的形态静默地站立;青色的瓦片，浅黄的墙体……渐次进入眼帘。看!还有两匹昂首扬蹄的骏马，也争先恐后地奔腾过来了。

　　这马，有何来由?

　　一辆停在门前的白色轿车，似有遮掩寺院全貌之嫌。但见有老僧在为之说法、洒扫，便知是在为之开光了。开光，大抵是祈愿佛祖保佑车主行车一路平安吧 !

　　那就从车身一侧走近寺院。看那对联不觉一惊：“法护龙天十方摄归中土;宗承马祖一口吸尽西江。”好大的气势!这是不是用护法神龙天的法力无边来衬托马祖的无边法力?

　　进入殿堂，有僧人见我面对马祖神色肃然，而又迷惘且遑遑，便打开抽屉，赠我《马祖故里马祖寺》一书册。

　　翻阅此书册，先是知晓那骏马原是传说中的一似龙飞龙、似蛇非蛇的白色水怪，因对大禹治水立下汗马功劳，大禹做皇帝后便将之封为白龙马神，并要它等到某一天一个叫马祖的人修炼成佛后，兼任其寺院的守护神。后来，人们出于对马祖的崇敬，担心寺院再遭毁损，便在寺院前多塑了一匹马。那么，这两匹方才向我们奔来的马，应该是受了马祖的指令。

　　再阅此书，知晓马祖乃禅宗第八代祖师，提倡“静心、自悟”，简言之即“心静则是佛”。他的这一佛学思想遂成为我国佛学史上重要流派之一，其名声远扬于日本、朝鲜及东南亚等国和地区。难怪胡适称马祖是中国最伟大的禅师了。

　　那么，我就要更多地端详眼前的马祖了。眼前的马祖，披一袭黄色袈裟，印堂发亮，浓眉，略微低首，似有所思。他那两道深沉下视的目光，似在审视“谁”的灵魂中深藏着的那个“邪”字，而他的神情却又显得格外安详与宁静。

　　现在我好像知道了，无论何时，也无论到了何时，始终有一颗宁静的心伴随着马祖，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1100多年，走到了今天。

　　那么，为那位白色轿车开光的老僧，除了祈愿佛祖保佑那位车主外，是不是也布施了一颗宁静的心给那位车主?

　　宁静，是生长智慧的土壤。

　　宁静，是消弭浮躁和妄念的良方。

　　回到车上，我将目光让过车窗外飞速而过的一幅幅景致，停留在《马祖故里马祖寺》略微发黄的纸页上。当马祖寺“曾在‘××’中被毁”几个字刺入眼帘时，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不由一紧，随即陷入了深思：马祖寺能经受得住大自然力量的摇晃，却经受不住人类精神的愚狂。当年捣毁马祖寺的人们，到底是被“谁”迷住了心窍?想到这里，我似乎明白马祖那沉着持重的目光是在审视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