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 角

□赵宜辅

　　集市上有农妇在叫卖新鲜菱角，凑近了看，菱角像一个个紫红色的小元宝躺在竹篮里，无怪乎诗人刘禹锡形容紫菱如锦彩鸾翔呢，极是可爱，我不由得买了一些。

　　菱角饱满而壳薄，随手剥开一个来吃，肉脆质细，丝丝甘甜中还带着一汪河水湿漉漉的气息。

　　菱角于我是熟稔的。家乡是江汉平原，水系发达，村前村后池塘河道遍布。野菱依水而生，夏日的微风淌过，傍晚时分便开出一朵一朵白色的小花来，青翠的叶子密结在一起不经意间就盖住了整个水面，一眼望去，这绿油油的色调里透着温暖，恰如宁静的乡村那种质朴的暖。待到秋日菱角成熟，家家户户的妇女们便划着船去采菱，采菱船好似一个椭圆形的大洗澡盆(当地人俗称江盆)，用桐油细细漆过防漏水。以棒槌当船桨划行，翻开菱叶一颗颗菱角就呈现在眼前了。

　　“采菱女儿新样装，瓜皮船小水中央”古老的诗句里传递着一种美好，船摇，水荡，采菱女子清脆的歌声飘悠。在《尔雅翼》里也有记载：“吴楚风俗，当菱熟时，士女相与采之，故有采菱之歌以相和，为繁华流荡之极。”年少的我并不曾听到过采菱的曲子，倒是村里大姑大婶采菱时打趣的阵阵笑声热闹地传入耳际。我和小伙伴们蹲在岸边拉过一串串菱角藤摘下菱角就可以生吃了，这种野生的菱虽然四角尖利，但那菱肉却最为坚实鲜嫩脆甜，食之唇齿盈香。水里生长的植物，总是有着水的灵气和清香。

　　生吃的菱角味美，煮熟后的菱角更是别有风味。三五玩伴围坐于家门口的禾场中，用菜刀剁开还散着热气的坚硬菱角壳，取出一小团菱肉放入嘴里嚼碎抿化，香软甜糯，那一舌的野味让人回味无穷。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里，菱角是不可多得的天然食品。

　　当野菱老熟了，就会脱离茎叶落入泥土里。待至来年，水面上又是一片葱茏之景。野菱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地装扮着淳朴的村庄，这一抹滋长在春天里的绿也滋长在了我心头，而那盈满唇舌的清香也随着家乡的河水缓缓流淌在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