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写意
□王明相
这是一个秋末的下午,清水江一脉温婉,好似一种感觉,一缕岚烟,没一点儿声息的流萦于你的脑际。阳光透亮,在座座青峰的映衬下,瓦蓝的天空格外高阔。我与一位朋友到清水江边的一个小山村去,宁静肃穆中只有微风习习。突然,一树红叶映入眼帘,鲜明夺目,一下子把那种宁静唤醒。
山村座落在江岸的山隅里,后面倚着青山。隔江望去,木屋镶嵌在古树与绿竹之间,悄无声息,如图似画,格外宁谧。江边泊一只小船,我们划过去,波浪从船头破开,扇形的往身后退去,我们感觉不是在水中而是翱翔于云天或是梦里。靠岸时,把浆收起,淋淋沥沥一串闪光的水滴。
铺着青石板的一条小路,自江岸起,蜿蜒起伏,直通村子。青石板光洁玉蕴,被踏踩成柔柔的凹槽。零星的田块早就收割,唯有一排排稻梗,细细密密如衲底的布鞋。快到村口,一条小溪蜿蜒而来,清明透亮,水声潺潺,一座石拱桥横跨其上,藤萝缠绕,古老年深。不远的水塘里几只鸭子在啄食,随意而平和。对着这些景物,我急忙拍了几张相片,试图把这天的阳光,这天的宁静,这天山村的景象一同储存进记忆里,也许在未来的岁月,它们会给我带来美好的抚慰与温馨。
走进村子,青石板铺路更加平整,也更加古意。两边的屋檐交错的遮盖着青石板路,阳光就被一块一块的分割着,清幽而又明亮。村道两边有稀疏的牛蹄印,但十分久远了,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有过农耕。进了村子却看不到人,但每一栋房子都装修十分完整,窗户紧关着,门也紧锁着,村道干净得连稻草都没有一根。转一个拐,在一家木楼的屋后蓄着的一眼水塘里竟养着许多尾鲤鱼,竹竿围成的篱笆,并不是为了防盗,如果你想进去捕捉是手到擒来的。偶尔看到一两只鸡在屋边觅食,大方从容,矜持自在。终于走到村子的边上,看到两位老人坐在门前的地坪上吸烟,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唯有袅袅的烟气在阳光与阴影里舞蹈。
“村子里的人到那里去了?”我们坐下来与老人聊天。
“上海,广东,哪里没有?收完谷子能走的都走了。”老人回答。
据了解,这个村有三十几户人家,可留在村子里的竟不过十六七人。过去村子里的人都靠清水江吃饭,打鱼放排都是里手。但如今再没人去打渔,更没人去放排了。到遥远的城市去打工,对他们来说更有意义。两位老人曾经也是当年放排的好手,经常随排到洪江、洞庭湖,甚至更远的地方。对于清水江沿岸的村落,他们如数家珍。
“都过去了。”老人抬眼乜斜着屋顶瓦檐下横穿的几根竹篙,似乎感叹地说。随着他的目光,我也注视那竹篙许久。我知道,那几根篙子可是当年老辈人们驰骋江河的凭证。它们不知点击过多少暗礁,斩僻过多少恶浪。在凶险的江河上,不知多少回收放点拨而使前程转危为安?如今却静静的横陈于屋檐之下,成了一款文物。要知道,当年在清水江边有一句谚语:“篙子下水,婆娘夸嘴;篙子上岸,婆娘饿饭。”它足以说明清水江两岸的人们与清水江的依存关系,也足以说明盈盈一握的篙子,对清水江边的人们有何等的意义。
突然,我又想起登岸时看到耸立江岸的那尊系缆的石桩,那是当年的老石匠曾一锤一锤敲凿而成。它们被稳稳的按插在江岸的泥土里,多少代人都曾在那里系捆过船链与排揽。但如今还有谁再在上面捆系缆索呢?那些石桩早就成了清水江边一个时代的文化记忆,成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在我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村子的层次感显得更加显明。我特意的在岸边伫立许久,望着村子,望着那光秃秃的揽桩,我想,清水江的历史早就已经翻开新的一页了。但村民们不管走得多远,他们的心也许还将永远系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