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文章检索
关键字: 标 题: 作 者:
3721期 本期14028版 当前A3 上一版   下一版
正文 发布时间:2013-06-28


中央红军在贵州的卫生工作点滴

□张中俞

  风萧萧兮贡水寒。1934年10月中旬,由于第五次反“围剿”的失利,中共中央、中央政府、中革军委率8.7万人,被迫实行战略大转移,渡过贡水(于都河),悄然踏上了前往湘西北、充满艰辛与危险的西征之路。
  从1934年12月中旬进入黎平,到1935年4月下旬离开兴义,中央红军共在贵州生活战斗了5个月(2月转战川滇除外)。对伤病员的抢救、后送、安置,看似不如前线冲锋杀敌那么显眼和重要,但却是虽居幕后而又极其重要的工作。现将中央红军长征在贵州期间的卫生工作简述如下。

  一、公共卫生
  连年征战造成了人群移动及环境污染,红军很早注重连队公共卫生工作。在井冈山斗争时期,即制订了饮食、个人、环境等卫生制度。
  长征中,医护人员为公共卫生操劳不已。那时,常见的病是痢疾、疥疮、疟疾和腿部溃疡。在药品缺乏的情况下,更要注意采取预防措施,进行卫生宣传教育。如要求穿好草鞋,打好绑腿,不喝生水,不吃污、冷食物。行军中,与前卫部队行军以了解病情。休息时,为伤病员找饭吃、找房住、找水烧;调查疫情,检查病号和进行医治,并指导“倒脚”(睡觉时把脚垫高);督促以班或排为单位挖临时厕所,离开时掩埋。宿营后,督促揉脚、洗脚、烤衣、盖被等。这对保障指战员健康,增强部队战斗力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3军团5师13团医生钟有煌回忆:“常常利用途中5分钟的小休息,以班排为单位,向战士们讲卫生课,讲防病等卫生常识。主要是讲怎样防治胃肠病,不喝生水和不吃不卫生的食物,预防感冒,怎样防治脚打泡等。……战士们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听了卫生课,懂得了不少卫生常识,都能自觉去做。”
  “红星”医院第3所所长张汝光回忆说:“1935年初,遵义会议时,总卫生部召开了由各级卫生机关负责人参加的卫生工作会议,检查长征以来部队的卫生防病工作情况,总结经验,评选卫生模范单位。评选工作在各级军政首长领导下,自下而上民主评定。评选的标准只有两条:一发病少,二不丢掉伤病员。当时符合这两条标准的,只有红2师4团被授予了‘卫生模范团’的光荣称号。”还说:“转战黔滇康川时,为在行军中及时治疗伤病员,医院医护人员分成消毒、换药、护理3个小组,每次出发前就做出一切治疗处置;并派出打前站的人,先到预定大休息的地方或宿营地,烧好开水,做好稀饭,使伤病员一到就能喝上水,吃上饭;到达宿营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门板、搭铺,给伤病员安排好住处,随后给伤病员治疗换药、洗脸、洗脚、开饭。”
  据埃德加·斯诺在《红色中国杂记(1936-1945)》中说,公共卫生也是共青团关心的一个问题:教导红军和驻地人民遵守“三要三不要”,如“要讲清洁卫生”、“不要喝生水”;教给急救方法和怎样治疗常见病,教他们如何预防这些疾病;晚上举行卫生讲座;制定厕所的卫生管理措施。

  二、战伤救护
  红军初创,条件艰苦,没有卫生机构和医务人员,伤病主要是靠战友间相救。轻伤病员随队行动,重伤病员则就地安置。1927年10月,红军的第一所医院成立于井冈山茅坪。1931年,党派一批医务干部到中央苏区工作。同年11月,由贺诚负责的总军医处(1932年9月改为总卫生部)成为军委的直属部之一。
  红军卫生勤务的原则,是随着卫生工作的发展而逐步建立起来的。在五次反“围剿”中,战伤救护工作不断加强,特别是总卫生部成立后,更逐步明确了各级卫生机构的任务范围、分工和后送系统,使卫生勤务工作日渐系统化。方面军、军团、师编有卫生部,团有卫生队,连设卫生员。军团医院下设所。
1934年10月9日,总政治部提出“鼓动轻伤病员随医院行动与争取轻伤病员的健康归队”。战鼓催征,箭在弦上……
  西征红军以行军、作战为主。“没有了苏区的条件,无法将伤员层层往后方送,只能就地进行紧急救护。”医护人员遵循“一切为了伤病员”的原则,战斗就是命令,伤病员就是目标。既要携带医药物资,又要克服医药奇缺、没有固定医治伤场所等困难,边行军边治疗伤病员。他们不辞劳苦,甚至为抢救伤员不惜付出生命。卫校教员俞翰西在贵州桐梓牺牲,校长彭龙伯(又名彭真)牺牲于四川宝兴。时任红军卫生学校教育长李治在《长征中卫生教育和医疗工作》中回忆说:“我们医务人员和看护员等,在出发之前,早准备了外科的卫生材料,看护员上好了药,医生看好了病,发给内服的药。及出发时,每一个休养员随带一个招护员,便于夜间关照,凡有重的伤病员,则医生跟着,随时治疗,以免不测。”“在日间行军时,先派二个看护员,在途中烧开水或稀饭,利用大休息的时间,即为休养员上药看病,没有大休息时,到宿营地上药看病。”
  在奔走于湘黔边境这段时间里,由于伤病满营、士气低落、地形复杂等原因,医护人员的工作十分繁重。钟有煌著回忆说:“全团只有我一个医生,要在行军途中完成医生的全部工作。……全团的内科诊疗、卫生防疫、卫生教育、卫生员的培养等工作就全落到医生一个人身上了。那时战斗频繁,连续行军,医生要了解全团的卫生和伤病情况,并及时进行治疗。”
  在贵州境内,为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中央红军突破清江、强渡乌江、四渡赤水、西进云南等,时有伤亡。卫生部门对伤病员积极进行救治,能随队的尽可能随队行动,重的则被妥善安置。
  1935年在遵义期间,卫生部门对伤病员加紧治疗。李治回忆道:“当我们第二次到遵义时,住在一个广大洋房内,收容了娄山关(贵州通重庆的一个险要的关口)战役的重伤员(干部),……没有一个发生意外的危险。”张汝光回忆说:“到达遵义后,部队获得10余天的休整,各级医院都利用短期休息的时间,全力突击治疗。将行军途中来不及做手术的,都做了手术,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伤病员治愈归队。第二次进入遵义后,为抢救娄山关和遵义战斗中的重伤员,总卫生部指示医院抓紧战斗间隙,展开手术工作,挽救了很多指战员的生命。”

  三、安置重伤病员
  军委于1934年10月10日规定,凡1个月内治不好的重伤病员都留在后方。25日,又令:“停止一切伤病员后运,而应随军团后方部前进。在万不得已时,重伤病的战士则留下于同情的群众家,就地医治,进行很好政治工作。”
  长征是处于白色恐怖包围中的行军,被寄养的重伤病员,在队伍离开后随时会因被抓、伤病不治而“革命到底”,故均不愿意被就地安置。女红军们曾提出:“不掉队、不带花、不当俘虏、不得八块钱”。但即便如此,绝大多数红军指战员们仍坚决服从组织安排,抱着养好伤后再归队的坚强意志留了下来。
  确因军事行动不便的,就分散安置在可靠的百姓家中隐蔽养伤,留下一定的安置费和必要的药品。钟有煌回忆说:“卫生队所收容的100多人都是重伤员,什么伤势都有。因为情况很紧急,随时都要准备转移,接受新的任务,卫生队的工作非常忙,对每一个伤员都要进行清创、消毒、固定、包扎伤口,并做好思想工作之后,立即转走,安置到平民百姓家,以争取伤口早日痊愈。”
  入黔后,卫生部门集中力量对伤病员进行了治疗,将重伤病员妥善安置在百姓家。大部分群众不但不收红军按规定应给的报酬,还冒着可能被连累的危险,把收留的伤病员当作亲人来精心护理,采取各种保护措施,以利其安全养伤。
  5军团37团政委谢良回忆他顺山叔因病被安置在黎平的情形:“虽然,昨天晚上领导上对那些决定留下的同志,分别进行了动员、说服,可是他们对部队的感情是多么深啊!一听说要离开红军,简直心都要碎了,哪里舍得呀!后来经过组织再三解释:前面行军的路程更长、更艰险,作战任务也更繁重,为了红军的胜利,要顾全大局。他们这才表示同意,服从组织的安排。但现在听说同志们马上就要走,许多伤病员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难过得哭起来。他们是多么希望能和大家一起继续战斗啊!顺山叔就是其中的一个。……组织上决定把他留下,送到城外一个山沟里的贫农家里去。”
  据钟有煌回忆,5师15团卫生队队长薛毓仁因病重而被迫安置在剑河县某村子,说:“钟医生,我不行了,我的革命就到此为止了,不能为党工作、为革命出力了。”钟忍着悲伤安慰他:“我们是要到黔北去,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要赤化云贵川,前面不远过了乌江就是黔北。你要安心地好好地养病,休息好,吃点药,一定会很快好的,希望早日病愈,再来黔北赶我们,我们等着你。”
  李治回忆说:“我们在贵州时,常收容很重的伤病员,在急行军当中,往往担架夫不够,或因肠胃传染病,不适于行动者,而有几个寄在劳苦群众家里休养,并给他的休养费、伙食费及内外药品。”

  四、为民服务
  红军建立之初,即确定了其卫生工作为革命战争、军队建设服务的根本宗旨。1929年底,古田会议指出医务人员不仅医治红军伤病员,还要为百姓和敌方伤兵治病,这是争取群众和瓦解敌军的有效手段。
  钟有煌回忆在黎平洪州的经历:“卫生队把内外科的药箱打开,开始忙着给伤员病人换药看病。各连队的伤病员一批一批地前来诊治。村里的一些老百姓和小孩,都探着头好奇地围着看。一位老人忍不住地小心问:‘我家有个病人,能不能给看一下,要多少钱?’我们告诉他:‘红军为穷人看病不要钱。’从此,每天都有一些老百姓前来诊治疾病,有的离我们十多里地也来了。他们看见我们确实分文不取,有的要送鸡送蛋,都被我们一一谢绝。”
  钟有煌回忆道:“我趁着部队停留的机会来到二营营部,突然得知营部卫生员龙思泉在遵义出发时没有来,我感到很吃惊!再三了解才知道,在遵义出发的头一天下午,一位农民苦苦哀求他去抢救其父亲的病。龙思泉请假后,背起红十字包跟着这位农民离开了部队。第二天清晨部队出发时,龙思泉没有回来。为什么没有回来?有的说可能开小差跑了,有的说可能被敌人杀害了,龙思泉是全团优秀的卫生员,思想好、工作好、学习好。如果他牺牲了,对我团卫生工作是一大损失。之后,我一直在思念着他。30年后,我才知道龙思泉那时还在遵义,是在遵义郊区桑木垭被敌人杀害的。他是给穷苦老百姓看病治病不要钱、受人尊敬的红军卫生员。当地老百姓选择了一块地方,将他厚葬在那里,并在坟前竖立起一尊石碑,因不知道他的姓名,碑上刻有三个大字‘红军坟’。”在遵义红军烈士陵园里被称为“红军菩萨”的女卫生员铜像,其原型为一广西籍男红军。
  红军关心百姓冷暖。钟有煌回忆入黔首日在黎平的一个“只有20多户人家的村子”时,曾要一位60多岁的老大爷“告诉在山上的人都回来,山上冷,会把人冻病的。”因为听信国民党的欺骗宣传,“累弯脊梁、愁断饥肠”的百姓害怕“兵过如水洗”,纷纷藏物闭户,遁入山林。而时值冬月(农历十一月),天气阴雨气温低,诚如民谚“四川太阳云南风,贵州落雨当过冬”所言。
  红军还积极帮助驻地群众开展卫生运动。每进驻一个地方,总是要利用时间张贴标语、组织机动卫生宣传队,开展宣传和带头搞好清洁卫生,发动群众一起行动,改变卫生面貌,密切了军民关系。

  五、人才教育
  红军日益壮大,战争持续不断,伤病员亦随之增多。医护人员的数量和水平,已远远不能满足形势发展的需要。虽然俘虏医官可补充少许,但毕竟人数有限;到苏区外去吸收医务人员,也不现实。显然,自己培养医务人员已变得刻不容缓。1932年2月初,红军军医学校在江西于都开学。1933年3月,更名为红军卫生学校。8月,迁到瑞金,与红色医务学校合并。
  长征开始前,红军卫生学校培养的毕业生都分配到各部队、医院,壮大了医务卫生人才队伍。李治回忆说:“军医班由一期至五期,调剂班由一期至四期,保健班有三期,看护班有七期,总共有七百多名学员,在中央革命根据地早已分配了工作,无用多说。……剩下了二个军医班(六七期),和一个预科(八期)足足有二百多名学生,一律军事化,随着我们长征,随着我们部队向前进。”
  1934年10-12月中旬,卫校被改编成卫生教导队,学员们编入救护队、教育队等。教员在路途中克服困难,利用短暂时间讲课,还边走边讨论问题。
  入黔后,戎马倥偬,形势所迫,无法教学,于是在黎平城解散了卫生教导队,将学生分配到各军团医院去工作学习,也精简了医疗设备。1935年1月,红军卫校在遵义城复课。教育主任王斌,教员有李治、孙仪之、俞翰西、胡广仁等。200名学员分班上课,认真学习传染病防治和战伤救护等,提高了一批干部的知识水平。陈伯钧记载:“一月十二日……为卫生部的工作便利起见,同时卫生学校亦准备于十二日开学,所以我们这几个休养员亦随他们搬房子。”

  六、组建干部休养连
  在看到实现原定战略方针(先到湘西安顿再反攻回江西)日渐遥遥无期后,加上惨烈现状迫使领导人须做出更为细致和妥当的安排,以适应战地需要,应对越来越艰苦的西征。一些问题迫在眉睫,必须解决:怎么精心关照老同志?是否出于安全和卫勤考虑而将女红军们集中起来?如何加大日渐增多的伤病员的医护力度?如何整合分散的卫生力量以提高医疗效果?有鉴于此,军委遂决定成立“总卫生部干部休养连”,其组成及来源是:老同志即原“总卫生部工作团”成员,休养员则是团级以上伤病员,女红军即原“妇女工作队”成员,医护人员则来自原“卫生教导队”。自此,“四合一”的干部休养连,便于1934年12月在黎平整编中登场了。连内设有医务室、警卫排、担架排、运输排等。
  休养连主要由党校学员和老同志班、女同志班、团级以上休养员班、部分前省部级苏维埃政权领导班等组成。随休养连行动的徐特立在《长征中的医院》中说:“医院中有儿童、妇女、老头、病员、伤员五种特殊分子。”
  张汝光曾忆及休养连在贵州被敌机轰炸:“通过贵阳到紫云县一个大山下,天已黄昏,准备宿营,干部休养连工作人员和担架都在路旁休息,都以为敌机不会来了。不料突然从西边飞来1架敌机,发现目标又飞回向干休连猛烈扫射、投弹,打死打伤好几名工休人员。”

  七、参与收容
  中革军委高度重视收容工作。1934年10月9日,指出:“由政治部协同司令部、卫生部与保卫局加强收容队与拦阻队的工作,消灭行军中的落伍与逃跑投敌现象。”次日又指出:“各梯队应派收容队,收容落伍病员。”可见,为顺利完成任务,在行军队伍后面组成收容队,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即为收容落伍伤病员。行军后队中出现的伤病员,先集中到收容队,轻的步行,重的抬到宿营地。经过治疗后,再视情况作安排。10月29日强调:“必须高度加强政治工作,注意行军中卫生的救护和收容拦阻队的工作。”12月8日,指出:“一、三、五军团后卫部队应负责在通敌各来路破坏道路桥梁,并收容落伍病员。”12月24日,指出:“加强纪律检查队、收容队工作。”
  1934年11月29日《红星》报载:“‘斗’部第七连每次轮到该连的后卫和收容时,都遇着有病员不能走,该连能把病员始上来。”1军团15师师长彭绍辉日记:“十二月五日……朱、罗经过我处时指示,要特别注意收容工作,并说连队收容组应由支部领导,团设收容队,由政治处领导,我按此要求做了布置。”钟有煌回忆说:“收容队是由团政治处、供给处和卫生队抽人组成的,走在全团的最后,主要负责帮助掉队落伍的人跟上部队和安置不能随队行动的伤病员。”
  干部休养连教导员李坚真回忆说:“掉了队是很危险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就可能被土匪或头人捉去杀死。不少同志就因掉队而牺牲在路上的。……我还是一个人远远落在后面。一阵孤独和恐怖感向我袭来,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唉!我真幸运,收容队又来了,……”
  综上所述,中国工农红军的卫生工作,是随着红军的创建和发展,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逐步发展起来的。红军的卫生工作,不是单纯的技术活,它是和革命任务、战争需要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因而它是有政治意义的,这是区别于旧军队卫生工作的根本特点。红军医务卫生工作者在西征途中,特别是贵州境内表现出来的不怕牺牲、不畏艰难的革命英雄气概,以及救死扶伤、服务军民的人道主义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发扬光大的!